實際上這是謝明夷給自己減負後的效果,這個沒必要聽、那個聽了也聽不懂。
他在國子監,更像是掛個名,不至於整日無所事事的,在家裡挨訓。
京城的大部分世家子弟都是如此,只有一些暗暗發誓要出人頭地的庶子、或唯恐某日家道中落的人在認真念書。
謝明夷對肩挑家族重擔沒興趣,反正他從出生起,便是要什麼有什麼。
何況現在得知這世界不過是一個巨大的話本,他們這些紈絝只是幫賀維安墊腳的。
謝明夷更覺得讀書無用了。
此刻破天荒出現在講堂,身後還跟了七八個有名的紈絝,連張老夫子這種三朝太傅都驚訝得眼珠子差點瞪出來。
年過古稀的老人穿著松松垮垮的長袍,沒剩幾根的白髮梳得一絲不苟,他手執書卷,看見謝明夷,本能地往後退了半步。
他警惕道:「你怎麼來了?!」
謝明夷心裡清楚,這是上次他拔了人家一地人參的緣故。
少年訕訕一笑:「張老夫子,晚輩給您請安了。」
他隨意作了個揖,便下意識轉身,正欲坐到最中間。
孟懷澄已經把一個學生趕走,大爺一般坐到旁邊的位置。
原本在中間坐著的學生誠惶誠恐,正準備收拾了筆墨離開。
謝明夷的腳步卻突然一頓,他轉身走向講堂角落的位置,是在最後最偏的西側。
他把棕山提前準備的小木箱「砰」的一聲放在桌上,便盤腿坐下。
這一番動作下來,所有人都徹底覺得他被奪舍了。
「央央,你以前不是最喜歡坐中間了嗎?為什麼要坐到最後?是不是因為他?」
孟懷澄急哄哄走過來,指了指坐在中間的那個學生。
後者肩膀一抖,又開始迅速收拾起桌上的筆墨。
謝明夷翻了個白眼,「打住、打住。」
孟懷澄總這麼咋咋唬唬的,這也是他覺得厭煩的原因。
他皮笑肉不笑道:「本少爺想坐哪就坐哪,你要是有什麼異議,那你就把國子監包下來,給我安排個特定的位置,那我保證不亂坐。」
孟懷澄的氣焰一下弱了下去,他討好笑道:「沒有異議,絕對沒有異議!央央,那我坐你旁邊……」
他轉身便去拿自己的東西。
謝明夷拍了拍桌子,「不必了,你就坐那兒。」
「為什麼?」孟懷澄一頭霧水。
他向來是坐在謝明夷旁邊的。
「孟懷澄,你再那麼多問題,那我便去別的講堂,把這裡留給你,你想怎麼坐就怎麼坐,這樣你可滿意?」謝明夷沒了耐心,一張精緻的臉上寫滿了不悅。
孟懷澄連忙搖頭,「央央,我不是這個意思——」
「吱呀」一聲,木門開了。
眾人回頭,首先看見一片素白。
陸微雪提著一個古樸的箱子,推門走進來。
陽光傾瀉而下,灑在他身上,清絕出塵又疏離的氣質中便染上了幾分暖意。
他看見謝明夷,便微微頷首,莫名的情緒在眼底緩緩流淌。
「舅舅,我來遲了。」
謝明夷對陸微雪的態度很滿意,他一手撐著頭,一手指了指自己前面的位置:「坐那兒。」
陸微雪順應坐下,身姿端正,將筆墨紙硯一件件拿出來,在桌子上擺好。
「原來你是為了他……」
孟懷澄的語氣多了幾分咬牙切齒的意味,他盯著謝明夷的眼神可怕得陌生。
謝明夷卻只打了個哈欠,眼皮都沒抬,百無聊賴地翻過一頁書,「行了,別在這兒叫嚷了,沒看見夫子還在那兒的麼?還不快坐回去?」
孟懷澄不甘心,正想再說什麼,卻覺察出一道冰冷的視線正投過來。
他詫異地望去。
陸微雪一邊慢條斯理地磨墨,一邊看著他,淺淡的眼瞳一動不動,竟有幾分妖冶瘮人,如一條蟄伏的毒蛇。
他把謝明夷擋在後面,遮了個嚴嚴實實,一絲不漏。
眼神中暗含警告,仿佛不滿他人踏足自己領地的野獸。
孟懷澄一驚。
那位的猜想果然沒錯,這個陸微雪,根本不像表面那樣懦弱無能!
「咳咳。」
張老夫子敲了敲拐杖,假咳兩聲,道:「孟公子,馬上上課了,還不趕緊坐好!」
這群小娃娃爭來爭去的,是當他這個三朝元老是擺設麼!
孟懷澄眼神古怪地看了陸微雪一眼,咬咬牙,便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同在一個講堂,量這個廢物九皇子也翻不出什麼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