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元興帝開口道,「不知者不罪,你若真是受人矇騙,朕自然不會罰你。只是此事畢竟事關重大,你說高郡守派人去你那購買發霉的糧食,可有任何證據?」
「有!有!」錢仲允連忙道,「草民把證據都帶在身上呢。」
說著,他從懷中掏出一個破布包著的東西,打開將裡面的本子取出。
「這裡是購買那批糧食的契書,上面有寧遠郡郡治的官印。」錢仲允道,然後又拿出來一塊銀錠,「這個是當時他們給草民的銀兩。」
「他們買完糧食不久之後,就有一批人過來逼迫草民將那些官銀都融了,草民怕出什麼事,就故意留了一錠。」
官銀和在市面上流通的普通銀兩不同,每錠銀子上面都刻有獨一無二的編號,只要一查便知這錠銀子產自哪個批次,被發放到了誰的手裡。
「來人,把這錠銀子拿去官銀局查查。」元興帝道。
「不必了。」顧懷仁也站出來,對元興帝拱手一禮道:「臣已經托官銀局庫務司長使陸韜陸大人查過了,這枚銀錠正是來自去年九月初,陛下親自撥給寧遠郡的軍餉。」
「豈有此理!」元興帝一拍龍椅兩側的扶手,怒道:「朝廷發放軍餉,是給各個州郡養兵的,每一文錢都務必要用在刀刃上!」
「朕撥給寧遠郡的軍餉足有二十萬兩白銀,怎麼可能讓士兵們連飯都吃不飽?」元興帝指著高廷鈞大罵道:「高廷鈞,你身為一郡之長,竟然如此堂而皇之地用發霉的糧食以次充好,你這是要寒了戍邊戰士們的心啊!」
高廷鈞攥緊了藏在袖中的手。
奇怪,不是已經讓人把這個姓錢的給幹掉了嗎?
就連那份契書也燒了。
怎會如此?
看來是顧懷仁先自己一步行動了。高廷鈞心想。否則還有誰能在自己的地盤上,瞞著自己救下錢仲允,又故意弄了一份假的契書放在那故意讓自己的人去燒呢?
以前真是小看這個顧懷仁了,原以為他不過是個只會打仗的莽夫,卻不想心思如此縝密。
眼看要瞞不住了,高廷鈞拼命朝左前方使眼色。
然而對方卻視而不見,繼續悠哉悠哉地喝著面前的美酒。
這是怎麼回事?
高廷鈞的心頓時慌了,繼續對對方拼命擠眉弄眼,暗示對方現在該說點什麼了。
然而對方還是無動於衷,就當高廷鈞是空氣似的。
這個叛徒!高廷鈞頓時意識到,對方很有可能已經背叛自己了。
否則這個時候還不站出來說話,難道要等到自己被打入大牢再說話嗎?
可如今再怎麼無能狂怒也沒用了,證據確鑿,高廷鈞也很難再為自己辯解。
正當高廷鈞拼命思考現在應該怎麼辦,才能儘量保全自己時,自從進入長樂殿就沒說過話的盛安業也開口了。
「啟稟陛下,草民盛安業,今日特來揭發高廷鈞曾多次在民間強行徵兵,組建私人武裝軍隊,有謀反的嫌疑!」盛安業字句鏗鏘道。
「什麼?!」元興帝一聽這話,差點一口氣撅過去,嚇得兩側的內侍連忙扶住。
「草民愧疚,若不是家姐寫信哭訴,草民和家父還不知道我們盛家送到高家的陪嫁,竟然全都用在了豢養私兵上面。」盛安業悲痛道。
盛安業的長姐當初帶著十萬兩陪嫁和數個莊子、店鋪、田產嫁給了高廷鈞的次子。
雖說此人是個庶子,但是對於商賈之家的盛家來說,能與高廷鈞這樣的高官聯姻,而且還是為人正室,那可是幾輩子都修不來的福分。
當初盛安業還納悶來著,高家如此顯赫,怎麼突然就看上自己家了?
然而見那高家二公子一表人才,高家也是誠意滿滿,盛家自然不會拒絕這樣一門好親事。
直到幾個月前,盛安業的長姐寫信告訴家裡,說她在高家受盡屈辱,帶來的嫁妝全都被奪走,不知用到了哪裡,盛家這才發覺出一絲不對勁。
高家本身也是富得流油,總不至於需要靠兒媳的嫁妝來填補家用吧?
但那筆巨額嫁妝又能用到哪裡去了呢?
「草民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之後,就一直派人暗中走訪調查。」盛安業繼續說道,「直到發現了高郡守養在紫陽穀的上萬私兵,草民嚇得直冒冷汗,知道肯定不能再這樣助紂為虐了,這才斗膽懇請顧大將軍偷偷將草民藏在軍隊裡,一同來到金陵城面見陛下。」
「你所言可屬實?」元興帝嚴肅道,「私自養兵罪同謀反,可是誅九族的罪名,若是坐實,你們盛家也難逃罪責。」
「草民不敢有半句欺瞞。」盛安業深深一叩首道,「草民自知全家將會受到牽連,但若是不把此事說出來,草民的良心實在過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