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上突然來了這麼一段,大家心知肚明,今晚的飯是吃不消停了。
傅彥神情凝重,垂眸不知道在看哪裡,似乎在擔心著什麼。
「你琢磨什麼呢?」賀聽瀾湊過去,悄悄問道。
「那沓帳本肯定是真的。」傅彥小聲說,「但你說高廷鈞怎麼一點都不害怕,反而特別希望工部的人去查似的?難道……」
「工部也有他的人?!」二人異口同聲。
「噓!」傅彥這才意識到二人的聲音有點大了,連忙對賀聽瀾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沒事,咱倆坐得遠,他們聽不見的。」賀聽瀾道,「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他的人大可以裝模作樣地驗一驗,然後說這份帳本是假的,那不就完了?」
傅彥搖搖頭,「可是驗偽的技員又不止一個,一個人幫著做假行得通,一群人都幫著作假是不是有點太難了?」
「不會這一群人都是高廷鈞的人吧?」賀聽瀾瞪大了眼睛。
「應該不會。」傅彥道,「我不信有人的手能伸得這麼長,除非,跟高廷鈞串通的不是技員。」
賀聽瀾眉頭一皺,突然想到了一個很可怕的可能。
「難道說,是某位高官?」
「這我也不知道了。」傅彥道,「若真如此,那就太可怕了。」
二人不約而同地沉默下來。
等待工部檢驗帳本真偽的功夫,元興帝繼續問張啟東道:「張尚書方才還說,高郡守私吞軍餉,故意用發霉的糧食以次充好。此事可有證據啊?」
「回陛下,人證物證此時都已在殿外恭候。」張啟東道。
「那就請進來吧。」元興帝大手一揮道。
內侍連忙一路小跑,打開了殿門。
席上群臣齊刷刷地全都看了過去,只見三名布衣打扮的人走了進來。
待傅彥看清右邊那人的樣貌的一瞬間,不禁訝異地睜大了眼睛。
那不正是盛家的長公子盛安業嗎?
奇怪,捐糧之後,那些米商和鄉紳不是都回家了嗎?
傅彥的腦中頓時閃過一百種可能。
而不遠處又有一位官員驚呼出聲,指著左邊那人道:「杜、杜御史?!」
杜御史?杜世宏?
傅彥更吃驚了,這位不是寧遠郡的御史嗎?
傅彥記得自己剛來吏部任職的時候,翻閱各個州郡的官員檔案看見過這個人的名字。
寧遠郡的前幾任御史全都離奇死亡,當時傅彥還擔心杜世宏會不會也將在不久之後死於非命。
卻不想他竟然活到了現在,還喬裝改扮來到了金陵城。
看來這其中大有門道啊。
「這幾位就是你所說的人證?」元興帝問道。
「正是。」張啟東指向中間那位體態略胖的男子道,「這位便是寧遠郡的一名米商,錢仲允錢掌柜。」
錢仲允「撲通」一聲跪在元興帝面前,連連磕頭道:「陛下,草民因為自己的疏忽大意,差點釀成大錯,還請陛下責罰!」
「你先別急,到底是怎麼回事,細細說來。」元興帝道。
錢仲允這才戰戰兢兢地直起上半身,抹了把臉解釋道:「陛下,五個月前突然有一伙人來找草民,問草民這裡有多少已經發霉的、不能吃的糧食,他全要了。草民當時還覺得納悶兒來著,怎麼有人放著好糧不買,非要買發霉的糧食。但那伙人卻讓草民別問那麼多,儘管把發霉的糧食拿出來就行。」
「他們看著特別凶,又個個手裡拿著傢伙,草民也實在是不好多問,又想著反正這些發霉的糧食擱自己手裡也是賣給養豬的,或者當肥料賣掉,賣不了幾個錢。那伙人雖然凶,但是給的錢很可觀,草民就都賣給他們了。」
「後來草民才知道,原來那伙人是高郡守的人,那批發霉的糧食最後都運到了靖北軍營。草民這才意識到自己犯下了多大的錯,良心實在過不去。正好這個時候顧大將軍派人找到草民,說可以給草民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草民就聽從顧大將軍的指令,喬裝改扮隨軍來到了金陵城。」
說著,錢仲允又連連磕起頭來,「請陛下恕罪,草民當時也是毫不知情才把發霉的糧食賣給他們的!如果當時知道他們是來買軍糧的,草民說什麼也不敢以次充好啊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