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歸知道他是在說京城傳來的熱鬧。
「京城的妖亂乃是元神道的邪修人為所致,如何能混為一談?」
「那這些鮫人難道就是天生長這樣的?」徐麟不以為意,還在細細點著兩人的遲光印,「嗯……咱倆這搭檔還真不錯吧,我尋思我們真能拿第一。」
白歸睨他一眼:「你真覺得我們能比楊心問和姚垣慕那組贏得多?」
徐麟癟了癟嘴:「如今的世道是越來越不好混了。你我這個年紀便到了興浪境圓滿,若是放在幾十年前,怕也是能被稱作『雙驕』的修士,師父和宗主那時也不過我們如今的境界,可如今……莫說名揚整個修仙界,一個弟子大選都打得磕磣。」
白歸微微睜大了眼,隨即轉過頭,手指摩挲著自己的下巴。
「怎麼了?」
白歸沉吟片刻,開口道:「我們進臨淵宗的時候,其實都不過興浪前期。」
徐麟點頭:「不錯,你我都是興浪前期,姚業同和方崚和那倆也差不多。」
「大多修士從興浪境前期到興浪圓滿,都需要至少十年,從興浪突破到巨嘯,也很少有少於五年的。」白歸說,「可我們只用了三年有餘,便摸到了巨嘯的邊。」
「我們果真是天縱奇才——想來你也不是這個意思。」徐麟看向周身環繞的遲光印,「這三年大家都在突飛猛進,不知臨淵宗,還有雒鳴宗,長明宗,三宗未及冠的弟子裡都有巨嘯境的,咱們甚至都算慢的了。」
白歸略微頓步,抬眼看他:「還有。」
徐麟也停下了腳步,回頭看看那一地不知名的走肉。
「還有邪祟。」徐麟說,「但它們是因為天座蓮被毀了。」
「它們是因為天座蓮被毀了。」白歸頓了頓,「那我們呢?」
一時二人相對無言,墨綠的海草間游魚穿行,轉眼便不見了。
「這誰知道。」須臾,徐麟聳了聳肩,「可能就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這樣的世道,大家不努力點可怎麼活命。別想這些了,倒是這些走肉,我真好奇他們那兒弄來的半人半魚的屍體的。」
眼下最要緊的還是這論劍大會,自己瞎想些有的沒的也沒有意義。白歸搖了搖頭,伸手抹過臉,隨即道:「如今對邪修的管制放寬了些,可死刑犯的屍體攏共只有那麼點,願意捐出自己屍身的人更是少之又少,這些走肉……也不知有沒有問題。」
徐麟重新點他們的遲光印數量,滿意道:「反正實沈長老點了頭,有問題也能變成沒問題。」
「你注意點說話,這跟中傷我宗長老監守自盜有什麼區別?」
徐麟數完了,五十三個,確實成績喜人,他將命盤揣了回去,兩手抄袖:「你胡說,我哪有中傷。這盟約都說好了,投誠的邪修既往不咎,這秘境都多久以前的東西了,拿來用用有何不可?長老雖然看著古板,可做起事來卻很會審時度勢,我這是欽佩呢。」
白歸無語:「你在這亂拍馬屁,人也聽不見。」
「不著急,盡人事聽天命,只要我天天拍,相信總有一天他是能聽見的。」徐麟頗為不要臉,紅光滿面道,「而且就算長老沒聽見,傳到楊心問耳朵里也是不錯,說不定他一高興就給長老吹兩口枕頭風,讓我也能入京當欽天監的監正呢。」
跟他走在一處似乎都有些丟人,白歸快走了幾步。他們在水裡雖然能呼吸自如,但行動卻有所滯澀,想要維持正常的行走都需要以靈力維持體態,每一步都走得格外重。
眼看周遭要黑了,明火訣是斷斷用不了,那遲光印倒是起了些作用,隱約照亮了她腳邊的路。
白歸眯了眯眼,看向前面一個巨大的珊瑚礁。
「今晚先在那堡礁歇息吧,這黑燈瞎火的也不好找邪祟。」
她說著遊了過去,近了,才發現珊瑚礁邊上竟已有兩個人的身影。
那兩人身著長明宗的弟子服,一襲白袍,在水中似裙帶菜樣得隨波飄動。
一人身材矮小,抱著劍坐在珊瑚礁的突起下,若非從正面看過去,很難看見這麼個人。
而另一人負手站在珊瑚礁之上,仰著頭不知在看什麼,似是察覺到了有人接近,慢慢轉過了頭看來。
白歸一愣,隨即立馬將手搭在了劍上。
那人便笑,一雙桃花目璨如落入海底的皎月,周身的遲光印更如漫天星海般閃爍著。
「方才一時晃眼,恍惚以為瞧見了龍宮裡的神女。」那人從珊瑚礁上輕輕躍下,緩緩地落在了沙底,潔白的鞋面踩出了一片四散的泥沙。
他嘴角噤笑,朝著白歸走近,施施然行了個分明規規矩矩卻又莫名有幾分輕佻的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