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韻觀中,幾人圍在小几邊上。
天氣轉暖,山下已經開始化雪,只山上還薄薄覆著雪層。過冬的耗子長蛇都已出外遊蕩,在這沒糧沒火的霧淩峰溜了一圈,便失望地走了,尤其是這雲韻觀,因為楊心問都已經搬進了輕居觀與陳安道同住,更是廢棄得七七八八,連草蓆都沒有多鋪一層,風吹得窗戶吱呀作響,小几上的灰也跟著飄揚起來。
白歸一掌拍桌,桌上的塵土也跟著抖了三抖,徐麟和姚垣慕齊齊偏頭打了個噴嚏。
「下次掃灑記得把這觀也收拾了。」楊心問伸出食指在桌上一刮,「不許偷工減料。」
這是徐麟偷的懶,他震驚道:「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關心這個?」
「不然關心什麼?」
「這、這實沈長老——」
「陳安道看起來像傻子嗎?」楊心問把水潑到桌面上,抓起徐麟的衣袖就往上擦。
「那自然不像——誒你……我給你拿布!你鬆手!好貴的袍子呢!」
楊心問已經先擦乾淨了,鬆手拍了拍,繼續說:「那他難道跟你們一樣喜歡被人打嗎?」
徐麟看著自己皺成一團的袖子,氣道:「我看你最想被打!你等著,這事兒我肯定給長老告狀!你等著!」
「你是想說實沈長老行事冷靜,做事有分寸,如無把握,不會這麼做。」白歸接道,「言之有理。但是,我不明白為什麼?」
為什麼。
這也正是楊心問不明白的地方。
算算日子,論劍大會和三元礁幾乎就是前後腳的事。以陳安道對三元礁的重視,絕不會在這個當口生事端,所以楊心問也從一開始就沒把論劍大會當回事,更沒想過陳安道會參加。
為什麼?
「合會可有什麼消息?」楊心問忽而道,「司仙台和葉珉的事可有定論了?」
徐麟聞言一撫掌,立馬忘了自己的袖子:「司仙台的倒是全數被壓進蕭山的地牢了,就連失蹤數月的印山掌也忽然出現,認罪伏誅。」
「他認的什麼罪?」
「自然是與蕊合樓的邪修聯手,以活人餵養妖物的罪過。」徐麟奇道,「還能有什麼?」
楊心問搖了搖頭。
只要天座蓮的事情被壓了下去,葉珉作為聖女的傳人便依舊有價值,這件事情傷不到他的根本。
果然,白歸聞言便道:「葉珉在這件事期間形跡可疑,本來也該收押的。可僵持數日,還是放了。」
「關了也沒什麼用。」徐麟瞧得出來,「不過就是叫他避避風頭而已,順便討好一下陳家和上官家,陳家鬆了口,便連關都沒關,直接放出來了。」
楊心問一愣。
「誒,實沈長老和葉珉到底是師兄弟,打小的交情還是不一樣啊。」徐麟嘆道,「可那葉珉是臨淵宗的叛徒,這般輕拿輕放,著實叫人咽不下這口氣。」
白歸點頭:「聽師兄師姐們說,他當時年少無知,被陽關教矇騙才險些釀成大禍。可如今看來,恐怕年少無知是假,暴露本性才是真。你們當時可在山上?那時到底發生了什麼?」
姚垣慕縮了縮脖子,咬著筆桿頗為為難。
藏在床下的一日千里兔慢慢地爬了出來,似是聽出外面在說它的英雄事跡,豎著兩隻黑漆漆的高耳,志得意滿地跳上楊心問的膝蓋。
但楊心問顯然沒打算善待功臣,拎起兔耳朵便往一旁放:「論劍大會具體是什麼時候,在哪裡舉行?」
他這問的風牛馬不相及,卻叫其他三人瞠目結舌。
「你是真一點不關心啊……」徐麟嘆道,「這山中的雜役都知道的事兒,你個上了名單的人不知曉。」
「半個月後,東海雒鳴宗。」白歸言簡意賅,「怎麼了,怎麼忽然問起這個?」
「你們知道其他宗門的參賽名單嗎?」
「我在雒鳴宗和長明宗有幾個相熟的,倒是能問問,但這一來一回地傳信,恐怕大會都要開始了。」徐麟伸長了脖子,頗為好奇,「你不是沒興趣參加嗎,還關心別的宗門名單做什麼?」
楊心問說:「現在有興趣了。」
姚垣慕訥訥道:「大哥你、你打算去參賽了?可是師兄的信上不是說叫你推了嗎?」
「他不讓我去,我便要乖乖聽話?」楊心問神色間帶著幾分戾氣,「東海離蕭山更近,他多半是沒打算回來了。他敢背著我去偷人,難道還不准我去捉姦?」
徐麟和白歸紛紛掩面,不敢附和也不敢質疑。
突然,屋外傳來了一陣水聲。
眾人一愣,隨即紛紛站起身來,看向了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