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之下的薄雪漸消,小池塘的冰層開裂,錦鯉躍出水面,卷尾帶出了一串在晴陽下熠熠生輝的水珠。
「三日後諏訾長老便要帶與會的弟子一併去東海。」白歸轉過身,她抱劍手中,朝著在座的逐一行禮,「無論諸位前去的緣由為何,彼時擂台再見,還請不要留手,全力以赴。」
徐麟笑著還禮,姚垣慕亦有樣學樣地跟著客氣。
「雖然我日日被你們欺負得要死,可如今正是春風得意時。」徐麟拎起他那被打得斷了尖兒的桃木劍,挽了個劍花背劍身後的道,「且論今朝。」
幾人便笑。
楊心問離得稍遠些,倚在窗邊,似春花里流離的一縷殘存的冬風。
他還在看那一池的浮冰。
冬去春來,冰消雪釋。
那夜的煙花,原來已過去這樣久了。
第189章 雒鳴宗
東海地處北岱東南面, 有著北岱最大的港圩咸沽。富有周遭小國歲貢往來,遠洋流度,海舶鱗集, 商賈咸聚,可謂繁華一時。
後來遭逢南昆北岱戰亂,港圩幾度易手, 又有倭寇滋擾, 東海沿岸民不聊生, 封港數十載。
再後來, 雒鳴宗為抗倭立宗開派,除倭患,平東海, 如一面衛城牆屹立在海崖之巔, 倭亂平息,南北凡間的戰事也不敢滋擾仙門,東海這才自滿目瘡痍里慢慢恢復。
如今東北岸港圩林立,西北岸漁村群集, 可謂是做到了開宗立派時那位宗主的訓山三戒。
姚垣慕好奇道:「哪三戒?」
「對得起天,對得起地, 對得起自己。」徐麟轉著頭道, 「所以那位祖師爺也被稱作『對得起仙人』。」
「這名兒不太好聽。」
「當然不好聽, 本就是當時的仙門用來譏諷他的。但那位覺得這名兒不錯, 竟當真引為尊號了。」徐麟緊了緊包袱, 撲面而來的海潮帶著股咸腥, 迎著春風拂滿全身。
「連別人的譏諷都聽不明白, 就這也能做一宗之主?」方崚和在後面冷嘲熱諷, 「怪不得都一百五十來歲了還沒能飛升。」
姚業同皺眉:「崚和, 慎言。」
「大能不飛升,未必是不能,也可能是不想。」徐麟斜眼看那方崚和,「但你不入巨嘯,難道也是不想嗎?」
「你!」方崚和一怒,「說得跟你就入了巨嘯境一樣!」
徐麟含笑不語。
白歸一看他這笑便明白了些什麼,奇道:「你要突破了?」
「從未有過這麼清晰的感覺。」徐麟迫不及待道,「就差臨門一腳!」
方崚和冷笑:「呵,你都臨門一腳多少年了?」
姚業同皮笑肉不笑地說:「那便恭喜道友了。」
跟這兩眼睛長屁股上的玩意兒炫耀也沒什麼意思。徐麟踩劍回身,去看後頭的楊心問:「誒,你當時突破的時候,可有什麼感覺嗎?」
他們自密林之上飛過,雒鳴宗所處的海岸已近在咫尺。
海鳥的鳴叫似就在耳邊。
楊心問聽得有些走神,被叫了這一嗓子才回過頭來。
「什麼?」
「我說,你當時突破巨嘯境的時候,可有什麼感覺?」
楊心問歪了歪頭,隱約能窺見那海礁之上龐大的石城。雒鳴宗沿海而建,風大水急,木頭很容易被吹跑發潮,興建時便用的是石頭,遠看森然發黑,如暮靄沉沉壓下地面。
「好像沒什麼感覺。」楊心問心不在焉地回答,「那會兒光顧著生氣了。」
「生氣?」徐麟愣道,「生什麼氣?」
數道金光飛劍落地,他們踩在了沙地之上。
淺白的海岸上,成群的靈鳥在近地處翻飛,羽翼落下的陰影如碎裂的烏雲。不遠處便見石礁露出水面,一路攀升,崎嶇的傍海石崖上坐落著雒鳴宗。
雒鳴宗的弟子服是淺灰色的袍子,腰上墜著弟子玉佩。幾人行至門前,與守門的弟子核對了身份,便有通傳的人匆匆進去了。
過了一會兒,但見一個年輕的女子走了出來。她一身粗麻布的灰袍,頭髮在腦後用一根素簪鬆鬆地挽著,好像隨時都能掉下來,肩上蓋著寶藍色的披襖,也十分得不穩當,披襖間露出了她的玉牌和佩劍,連那佩劍都透著點古樸無華,整個人都有些無精打采的死氣兒。
季閒拱手道:「見過睡不醒長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