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季節適合來點酒暖暖身子,陳安道喝不了,卻早早就已備下了一壇。他自輕居觀後院的木架上取來,回了桌旁放下,嚴肅道:「總共便只許這一壇。」
說完後發現席間氣氛不對,環視一周,斟酌道:「一壇……半?」
「你怎麼這麼摳?」李正德難以置信道,「大過年正需要借酒消愁的時候,你還拘著人喝酒!」
陳安道斜眼道:「喝酒能消的愁,想來也不打緊,捱一捱便過去了。」
「你——」
姚垣慕忽然伸手,搶過了那壇酒來,把紙一揭,閉眼就是倒!
「姚垣慕?」陳安道愕然地看著平日裡最乖巧的小師弟,「你幹什麼?」
「師兄……」姚垣慕又哭起來了,酒水跟眼淚混在一起,好難看的模樣,「大、大哥醒了,我高興……」
「你這可不像高興的樣子。」楊心問抱臂胸前,上下打量著,「像給我哭喪。」
第172章 迎新
「我真的高興……」姚垣慕又灌了一口, 「可我也真的好難過啊……」
陳安道說:「要喝也別喝得這樣急,坐下來,倒杯子裡喝。」
「師兄啊!」姚垣慕一點沒聽見, 抱著罈子哭道,「你說他們怎麼就那麼狠心呢?連奶奶也……連奶奶也沒沒給鄰居留個口信,告訴我她去哪兒了……」
「這倒確實有幾分奇怪。」陳安道沉吟道, 「便是富裕了不少, 尋常也就在附近的鎮子裡買個新宅, 又不是犯了事, 為何要走得這樣遠,這樣急?」
姚垣慕這回兒倒有耳聰目明,聽得一字不落, 霎時嚎出殺豬般的痛哭:「他們、他們就那麼討厭我嗎——」
陳安道難得傻了眼, 喃喃道:「我並非此意……」
姚垣慕身前的酒罈驟然飛了起來,卻是李正德控著酒罈搶到了自己懷裡,仰頭一悶——灑出來的比喝進去的多,喝進去的還要再分一半進了鼻孔, 嗆得他肺都快咳出來了。
坐在他旁邊正挑著魚刺的楊心問忙端著碟子跳出兩步,生怕沾著他唾沫了。
陳安道的太陽穴突突直跳:「師父, 您這又是什麼把戲?」
「咳、咳咳咳咳咳——咕嘟咕嘟——」李正德一邊嗆還一邊硬塞進了一口 , 按理說他百毒不侵, 一點酒肯定是醉不了的, 可不知是他身上的骨血確實撐不住了, 還是此人借酒發瘋, 一口下去竟眼神都迷離了起來, 將罈子一放, 豁然起身, 啜泣道,「我也難過……」
陳安道:「……」
陳安道:「便是真醉了,也不會發作得這樣快的。」
楊心問一手挑魚刺一手夾丸子,樂呵呵地看得這一桌雞犬不寧。
李正德七扭八歪地走著路,幾乎是一頭撞在桃花樹上,把樹枝上的殘雪都給撞落下來,淋了他自己滿身。
沒怎麼停頓,他很快撞了第二下。
然後又哭又笑道:「看,鐵頭功。」
楊心問把挑好刺的魚肉推到了陳安道面前,又對李正德說:「哪裡有鐵頭功?」
「就這裡!」李正德又用頭猛撞了一下樹,「我的鐵頭功已經大成了!」
「好厲害好厲害。」楊心問鼓掌叫好,「再來一個!」
「不來了。」李正德卻不樂意了,他低頭看著樹根,半晌忽然紅了眼眶,頭抵在樹幹上,咬牙道,「我頭疼。」
楊心問塞了塊紅燒肉進嘴,回頭看向正被迫聽姚垣慕碎碎念的陳安道:「師父的鐵頭功不太行。」
姚垣慕哭完之後還有很多的話說,嘴巴嘚吧嘚吧的沒完沒了,陳安道耐心地聽了好一陣,發現這些話前言不搭後語,他便是想安慰也無從下手。
「你不要再逗他了。」陳安道見楊心問拿李正德開涮,「他心情不好。」
楊心問嚼著肉,含糊不清道:「我心情也不好。」
陳安道一個頭兩個大:「你又是怎麼了?」
楊心問鼓著腮幫子說:「吵。」
「吵?」
「你在說我們吵?」拄拐的老頭狠狠地跺地道,「誒呦喂,天老爺的!你們這群仙門的可真是黑了良心!沒護好我們是誰的責任!」
「就是就是!」
「這大過年的,我們有家回不了,有家人卻沒法團聚,你在哪兒樂呵呵地吃酒,我們呢!我們有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