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便怪了, 他周身的魔氣絕非半年內能修成的。」楊心問嘀咕兩聲,「真是一堆妖魔鬼怪。」
「鬼怪」和「妖魔」顯然十分不對付。四皇子張玢迎著太子張珣而去,在楊心問眼裡就宛如白骨精朝著牛魔王走過去, 說不上多麼可怖, 但著實叫人想叫個降妖除魔的來。
「父皇臨時有事召我, 故而來遲了些。」太子對他那張牙舞爪的弟弟不見多少敵意, 也不見多少親昵,只是如常般走過來,又以差不多的神情向眾人一一問候。
就連對初次見面的楊心問, 他也不見奇異神色, 只多加了一句「久仰大名」。
眾人入席,圍坐在圍爐邊。
全智的茶已沏好,一一倒進了眾人的杯中。
天寒地凍,湖心風急, 白梅香氣裊裊,熱霧成絛, 好一壺白梅青果花茶, 竟是沒有一人端起來喝。
只有全智端起來抿了一口, 也不在乎給一桌的人白泡, 雙手合十, 阿彌陀佛了一聲。
「這茶是好茶。」四皇子端起來聞了聞, 又看向太子, 「皇兄不嘗嘗?」
「近來脾胃有些不適, 不必了。」太子推拒, 還不忘對那恨不得他早死的弟弟道,「你自幼便脾胃虛寒,也不宜多喝。」
「皇兄說得對,我就不喝了。」他乾脆將杯盞一推,隨後又望向陳安道,「這茶本來就是和尚請你的,你喝不喝?」
陳安道的明察所確實是通過唐鸞和太子搭線所成,無論實際如何,至少在大部分人心裡,明察所歸太子,蕊合樓歸四皇子。
或許是因為這一道,四皇子對明察所一直敵意不小,雖然跟陳安道也沒見過兩面,可已然一副勢同水火的模樣。
陳安道冷淡道:「前日風寒新愈,不敢飲性涼之物。」
「不喝?看來你跟他們那今時禪宗的關係也不過如此嘛。」四皇子逮著此事像是過不去了,又看向楊心問,「那你呢,既已落座,要不要代你師兄喝了這茶?」
楊心問覺得這人病得不輕:「茶不是你泡的,請也不是請的你,怎麼,這茶你家賣的,這麼緊張有沒有人喝?」
四皇子哈哈大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問是不是我家賣的,問得好,問得實在是太好了。」
他不怒不惱,反倒是看向了太子:「我也一直想知道,這忘甘寺的白梅茶,到底是今時禪宗的茶,還是我們張家的茶?」
「這天下。」他頓了頓,隨即將自己面前那杯端了起來,往冰面上潑了出去,「究竟是你們的,還是我們的?」
「殿下!」
一聲悲鳴,衡陽公幾乎是撲在地上,愴然道:「不要再與仙家為難了!這茶自然是今時禪宗的茶,卻也是聖上的茶,仙門與朝廷本就是同儕相濟,又何必非要分個你我呢?」
那滾燙的茶水潑出來,融化不了冰面,自己也不過頃刻之間便成了冰的一部份。
張玢冷笑一聲:「皇兄,你是太子,你要繼承未來大統。可你的子民不曉君父只認仙師,普天之下皆是仙門一手遮天,今日無論是誰人與他聯手,來日都必成其傀儡,這般的皇位,你我爭來做什麼?」
衡陽公面色蒼白道:「殿下慎言。」
「慎你狗屁的言!」張玢猛地將杯子砸在地上,青瓷茶盞剎那間破裂,「你蠢笨如豬,真當你去明察所的事他們一無所知!今日你以為是和姓陳的圍剿我皇兄,可誰知他們是不是一樣的主意!」
「哪怕今日活的是我們——」他咬牙切齒,青筋外露,「他們今日能把太子當牲畜宰了,明天也能把我當畜生,我是北岱皇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不是仙門養的一條狗!」
楊心問挑眉,已是抽劍出來:「當狗當了那麼些年,今日才覺得屈辱?是當真打算用兩條腿走路,還是叫旁的人收了,才在這裡對著原主狂吠?」
他站在陳安道身前,劍指張玢,卻是將注意大多落在那太子張珣身上。張珣一身的魔氣幾乎到了嗆人的地步,尋常魔修到了這個境界,早已學會了內收魔氣,很難叫旁人一眼看出,可這張珣分明分明已有此等功力,卻似是誇耀般地將濃郁的魔氣外泄。
張珣微微蹲下身,揀起了其中一塊碎瓷片。
他養尊處優多年,十指柔嫩如少年人,那瓷片夾在他指尖愈顯釉質細膩。
這碎瓷片仿佛很是有趣,比眼下這劍拔弩張的形勢要有趣多了,張珣渾然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張玢怒而拍案道:「皇兄,你若再想袖手旁觀,來日為人鷹犬之時,可別後悔今日的選擇!」
一根石柱上忽現一道裂縫,細碎的粉末從縫隙邊緣簌簌而下。
隨後才是一拳震柱之聲傳來,眾人扭頭看去,卻是牛存一拳打在了亭間的一根柱上,柱身上頓時被打出裂痕,如蛛網般一路往前爬著。
張玢怒目而視:「你做什麼?」
花兒姐先是笑看向楊陳二人,仿佛這一舉動本有授意,隨後才轉頭向張玢:「四皇子殿下,今日你若非要與這二位仙師為難,我們是決不能袖手旁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