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才和姚不聞齊齊後退——偏偏關華悅拼著身消道隕的可能,非得要斬了這妖道,眉間生荷瓣,竟是要祭出元神全力相搏!
楊心問的天罡陣在這殺意下比紙還薄,眼見死到臨頭,他心裡的忌憚卻疏忽間退了,反倒湧起了一陣無比的快意。
「要活」和「要殺」的念頭相交,恐懼與怒恨在他心裡生出了磅礴的力量,那力量如萬具枯骨托他扶搖而上,血腥吞沒了他本就混沌的靈台。
去他媽的求仙問道。
我連人的日子都過得這般憋屈!
他劍鋒一轉,殺意已如寒芒乍現,恨意似屍山血海般要吞沒他五臟六腑,就要沒過他那顆鮮紅的心臟。
微剩心尖那一點紅殷,低吟出一聲似有似無的嘆謂。
「無論前路如何,萬般罪孽,我與他連坐同誅。」
臨淵宗的磬音乃是當年聖人所成,半具神魂方激得楊心問靈台一點動盪。
可只此一句話卻削得楊心問一顆溺在魔氣里的心猛地清醒過來,
他渾身正要四散的魔氣驟然一收,先殺三長老再斬白晚嵐的念頭已紮根在他心上,也叫他帶著血肉連根拔出。
要在這群巨嘯境高手面前露出魔相的後怕還未來得及細品,關華悅的蓮心萬苦針已經逼至他門面。
楊心問剛壓下魔氣,當真是連閉上眼睛受死的力氣都沒有了。
早知道就由著這群老頭砍了白晚嵐算了。
我死了肯定比白晚嵐死了更叫師兄傷心不是?
哦,可是師兄認識白晚嵐比較久。
久又怎麼樣,久就了不起?
我定然是師兄最喜歡的人。
我——
「你們幹什麼?」
一聲高喝,宛如罡風般自背後襲來。
那聲音很一般,不動聽也不難聽,但聲中的靈氣卻有如實體般呼嘯而過,天矩宮內一時地面震顫,颶風平地起,蓮心萬苦鎮化為粉末,而三位巨嘯境高手被逼退十數步,險些被掀飛出門。
門外境界更低的弟子更是四仰八叉地倒成了一片,天龍飛天一般的響動甚至飛掠了整個臨淵宗的樹海,驚鳥乍飛,林濤呼嘯。
那靈壓唯獨繞過了顫顫巍巍站著的楊心問。
饒是如此,楊心問依舊感到了被群山壓著脊骨一般的不得動彈。
「真是豈有此理,關華悅你要不要臉,一個長老現元神來打一個小弟子!」
此間天地,光是怒吼便能有這般威能的人只有一個,也只能有一個。
李正德一張眼便看到三長老圍攻小豆丁的奇景,哪怕他不大待見這小弟子,一時也氣得鼻子都要歪了。
緊接著他又感到身後的氣息,回頭先被白晚嵐那紅臉駭得一愣,緊接著才皺眉道:「白晚嵐?你在這幹什麼?」
白晚嵐面無表情地抬起了蛇的兩頭,平靜道:「給你回魂。」
剛回魂的李正德看到了那形容悽慘的雙頭蛇,險些又把魂嚇吐。
「什、什麼東西你也往我身上招呼……」李正德忙捂住後頸,連蹦帶跳地撤出幾步,「你那亂七八糟的秘術霍霍陳安道就行了,霍霍我幹什麼!」
已經差不多要壽終正寢的雙頭蛇被白晚嵐放回盅里,合上蓋子,又放回了箱籠。等做完了這些,他才抬起頭,越過李正德看向這狼藉一片的大廳,忽而一聲冷笑道:「臨淵宗別的不大行,內鬥起來倒是很有架勢。」
李正德回了魂,又認出了白晚嵐,眼下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只有姚不聞還要垂死掙扎一下,腆著臉說:「諸位小心,正德有可能是被那蠱醫操縱了!」
其他兩人面色複雜地看向他。
楊心問站直了些,無論何種情況,他都不願意在旁人面前顯得太狼狽。
只可惜他方才數息間便接連受創,天罡陣破,他的劍意被強行打散,此為一擊;靈脈被魔氣強占,靈台血氣不散,此為二擊;強壓魔氣,扼殺意,此為三擊。
三擊過後,他喉頭血硬吞回去也不會叫他瞧著氣色好上幾分,偌大的宮內,再加上宮外上百來號人,真正受了傷的,說到底只有他一個。
「操縱你奶奶個腿兒!姚老頭,你睜著眼睛說瞎話呢,操縱我?你祖宗來都沒可能!」李正德回過神來,雖然他對眼下的情況毫無頭緒,但也看得出楊心問被這群為老不尊的打得甚是悽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