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想楊心問卻根本不知道她這個人,對她這份愧疚也半點沒感受出來。
在他眼裡,普天之下除了霧淩峰的人,修仙的基本都不是東西,對他張牙舞爪的是豺狼虎豹,對他言笑晏晏的則發配到老奸巨猾那一類,剩下的便是純粹的廢物和蠢貨。
對著被他分配到二類的關華悅,楊心問寵辱不驚,摸著劍穗平淡道:「師父受傷,做弟子的哪有不關心的,自然多留心了一番。」
姚不聞狐疑道:「你上山才幾天,竟能有這份心?」
楊心問掀起眼皮兒看他:「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大長老這是說的哪裡話?」
莊才沒有感受殿內暗流涌動的敏銳,只是心急如焚道:「平罡城是長明宗的地界,我們不好輕易插手。可如果當真有能傷正德至此的妖邪,我們也不能坐視不理!」
「你有主意?」
莊才點點頭:「不若……開壇請仙!」
楊心問揪著劍穗的手指猛地收緊,險些給它扯禿嚕毛!
第60章 對牛彈琴
楊心問自認年紀不大, 見識也不多,但唯獨這請仙是實打實看過兩場大的。
一場是季鐵血祭請來了深淵本尊,一場是幾個苦命人挨個自殺喚來了人身劍鞘, 無論排場如何,具稱得上是極其成功的「請仙」。
兩場給他帶來的心理陰影都不小,他驟然聽聞這臨淵宗的正經長老,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說這種話, 一劍捅了這妖道的心都有了!
他面色鐵青, 可旁邊那兩個倒是平靜, 甚至若有所思起來:「事急從權,這確實是個辦法。」
「最擅陣法的玄枵長老這樣說,應當是胸有成竹。」大長老猶豫片刻, 「近幾日的天象如何?」
「昨日觀天, 灶神星沖日,不見異象,當請川冶宿仙。」
「降於何處?」
「青塢山水畫。」
「不妥,川冶宿仙飛升之前雖曾在青塢小居, 但她飛升前還交代過將那小居燒毀,怕是有些不愉快。」
「不如用我的古琴鉞錦。」關華悅開口道, 「聽聞她喜好音律, 極善古琴。」
三人商量了片刻, 覺得此舉可行, 轉頭便要去開壇請仙。
楊心問雖心有戚戚, 但也知道能這樣正大光明請的, 決計不會是人身劍鞘那種邪仙, 而川冶宿仙的名號他也聽過, 是個幾十年前飛升的臨淵宗長老, 乃是正經的符修入道飛升,不至於是什麼邪物。
符修飛升,掌濯穢去咒。想來不是要請大能來滅了那葉承楣和彥頁,而是去除李正德所中的惡咒。
他轉身跟上,不妨前面的人忽然駐足,他險些撞上姚不聞的老腰。
楊心問急停,自幾人的縫隙間看去——卻見白晚嵐站在門口,雙手抱臂,垂眼看著這天矩宮的地板,像是覺得這地污了他的鞋,不願踏進來似的。
這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的模樣固然唬人,可叫三位長老齊齊愣住的,還是他那張尚未清理的血臉,像是唱戲的沒抹臉便跑出來招搖過市,還對圍觀的人分外鄙夷。
「這破地兒沐浴的地方在哪兒?」白晚嵐下巴看人,「我臉上這血都開始招蚊子了。」
怎麼還沒把你咬成豬頭?楊心問心下咒道,但這會兒眼瞧著有三位「人證」,不敢對白晚嵐太過放肆,以免來日在和此人於陳安道面前互吿刁狀時落了下風。
「霧淩峰上便有日用的活水。」楊心問客客氣氣道,「白先生快些休息吧。」
「不早說!」白晚嵐抬腳便要走。
姚不聞連忙回神,喝道,「閣下何人!」
白晚嵐足下略頓,吸了吸鼻子,竟老老實實地轉過身來了。
不僅轉過身,還一路往大長老這邊走。
「閣下——」
「讓讓,讓讓,別擋道。」白晚嵐是一點不客氣,左手不敬老,把姚老頭推了個趔趄,右手不合禮,堂而皇之地搭上了身為女子的關華悅的肩膀,接著隨手一扒拉,給自己自三大長老中刨出了一條狗洞,駭得門外聚眾的弟子大氣不敢出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