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承楣看著手上還在啜泣的小孩兒,豪情萬丈地一揮手:「咱們給他全包下來,在那家客棧的院子裡養著,天天早上吃雞蛋,給這小鬼長長個兒!」
「千萬別,到時候你給養死了,我們沒地方找肉吃。」
「你怎麼這樣不相信我,我養東西可有一手了?」
為生鄙夷道:「你養東西有一手?除了憨憨皮實,僥倖沒死,你養活過什麼東西?」
葉承楣一手搭著為生的肩膀,對那孩子炫耀道:「嘖,這就不得不提我這把名叫為生的上古好劍——」
「少來,我是你祖宗養出來的,只是正好在你兩歲的時候成了而已,按輩分,你叫我爺爺我都受得起。」
他們正說著,卻見那孩子忽然破涕而笑,聲音如銀鈴般清脆,童稚的臉上一掃方才的陰鬱,陽光落在他身上,像是照亮了一隻剛剛孵化的雛鳥,雖然毛髮濕漉,渾身狼狽,卻是這天地間可喜的新生。
第39章 日光
楊心問聽著那笑聲, 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邪祟,這絕對是邪祟!他在心裡篤定,這笑容里五分快樂三分天真兩分軟糯, 配比之精準簡直像是秤桿成的精!
段位如此之高的笑容,拿下葉承楣那倆傻子簡直是殺雞焉用牛刀。只見那兩人跟見著皇帝的奴才樣的,一臉諂媚地逗那孩子小, 高高興興地帶著人回了客棧。
楊心問悚然:「仙門世家子弟真有這麼離譜嗎?當初我要是學著賣兩聲笑, 豈不早就能混進臨淵宗了?」
紙人乾巴巴道:「……人有不同, 不能一概而論。」
楊心問想了想:也是, 師兄當時也不想我上山。
這麼想來,其實臨淵宗壓根沒人希望我留在山上吧。
相看兩相厭的師父自不必說;他和大師兄雖然算是有些交情,但大師兄這個人跟樹上的鳥雀都很有交情;唯一算得上親近的也就只有師兄。
可師兄對他那麼好也不過是因為責任在那兒罷了, 哪怕換這邪祟上山, 估計也是一樣的。
哦,差點忘了,自己現在也是正兒八經的邪祟。
楊心問心裡差不多有了主意。
接下來再留在宗門裡不過是找死,不如等這件事結束了, 便找個機會拜別師兄,不必再上山了, 至少這樣還能多活幾年, 也省的臨淵宗的那群人因為自己給師門尋不痛快。
就是那帳本沒拿可惜了, 還欠著師兄多少錢來著, 之後還得當神棍賺點錢還。
他看著那個被舉高高帶走的邪祟, 忽而覺得越發對這三看不順眼, 心裡頭「切」了一聲, 緩步跟上。
那兩人將小孩兒帶回了客棧, 開始哄著他說話, 小孩兒能哭出聲音,至少證明了嗓子是沒問題的。
「小孩兒,你記得你家住哪兒嗎?」葉承楣蹲下來問,「你爹娘還在嗎?我們之後要帶你上山,你若是有正經爹娘,我可就成人販子了。」
小孩茫然地望著他,像是用了很久才理解他話里的意思,慢慢搖了搖頭。
「若是家裡有長輩,怎麼會讓這樣小的孩子出來做生意。」為生嘆了口氣,伸手握住那小孩兒的手,「別擔心,我們辦完了事就帶你上山,那裡至少吃喝是不愁的。」
「吃……吃喝……」那孩子的嗓子裡忽然滾出了兩個字,只見他又笑了起來,「吃喝!」
兩人大喜過望。
「太好了,不是啞巴。」葉承楣笑道,「不是啞巴能學的就多了!」
為生拉著小孩兒的手,柔聲道:「孩子,你還記得自己叫什麼嗎?」
這似乎是另一個非常複雜的問題。小孩兒呢喃著「吃喝」後很久,才換了個新詞道:彥頁……」
「彥?倒是個少見的姓。」
楊心問坐在昨天的原位往下看:「師兄,這邪祟給我們報的假名是拼湊出來的。」
彥頁為顏,作姓,為生作名。
紙人道:「他說自己是承劍靈的遺願留在了葉承楣身邊。」
「這有什麼好陪的?」楊心問納悶道,「不是都死了嗎,這葉承楣不過一個深淵捏出來的殼子,他陪個什麼勁兒?」
「他……他並不覺得墮化之物的靈魂都歸於深淵了。」
楊心問冷笑:「也是,傀儡怎麼會知道自己是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