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隻碗扣到了地上,連飯帶肉撒了一地。
獄卒退了幾步,驚慌道:「不好了,班頭,衡陽郡王自殺了!」
元燾畏罪自殺,元紈聽聞,也一頭撞到了牆上。當日正午,他們的屍體就被拖到亂葬崗暴曬,三日後餵給了墳頭野狗。
至於元燾的姬妾,除桓三娘外,其餘十多人都被賜了白綾,葬入亂墳。
桓三娘自請出家為尼,元禎應允了,但是為了以絕後患,她命人給元燾與桓三娘的獨子餵了鴆酒,把屍體扔到長江里。
將孩子交給行刑官,耳邊的啼哭聲漸漸遠了,桓三娘眼睛都沒有眨,毫無留戀的回到房內,收拾起離宮的行裝。
就算元禎不殺他,她也怕自己哪一日想起從前的屈辱,會親手用枕頭將這個孩子捂死。
清晨,春雨淅淅瀝瀝,幾輛馬車駛出宮門,一隻縴手揭開車簾,最後看了眼這俗塵富貴,隨車消失在朱雀大街的拐角處。
同桓三娘一起去西山寺院的還有廣陵王的九個兒女,他們最大的才九歲,最小的剛會走路。
謝濟連上三封奏章,以他們從前對元禎不敬為由,要將這些王子王女斬草除根,言辭頗為激烈。
元禎不忍骨肉相殘,駁回了前兩封,後來她取了個折中的法子,單單留下元叡膝下的坤澤,養在後宮,又命乾元出家。
這樣一來,既斷絕了他們勾結朝臣的路徑,免得威脅未來自己親女的地位,又能博個天子仁厚的美名。
……
解決完皇位的威脅,元禎深知若想在御座上坐得安穩,就要將兵權牢牢的抓在自己手裡,於是她對江南現存的幾支軍隊進行了大刀闊斧的改革。
簡單來說就是混編、合併。
元禎正式命蕭子敬為袞州刺史,卻奪了他對白袍軍的控制權,放到了王三娘手中,又將白袍軍編為京口衛左軍,駐紮京口營寨,使白袍軍的名號徹底消失在歷史的滾滾車輪下。
至於并州鐵騎,左右兩軍分別為盧猷之和蕭恪統帥,為北伐計,也為了將盧猷之遠遠的打發走,元禎讓他們駐紮到豫州去。
盧猷之不甘心,留在建鄴,平日宮宴還能遙遙望一眼八娘,去了豫州,還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來。
蕭夷光得知後,為了避嫌,也為了保住他的性命,就讓李大郎去勸他:
「新帝登基,正是多疑之際,你若不走,她定然會藉機拆散并州鐵騎,交到別人手裡。」
并州鐵騎是南渡世家的根本,盧猷之千不願萬不願,為大局著想,也只能踏上豫州的土地。
五月,羌人在江州占不到便宜,又見元禎稱帝,江南數州牢牢綁在一起,於是就鳴金收兵了。
絲坊那裡也傳來了好消息,桑蠶吐絲結繭,在絲工夜以繼日的勞作下,絲帛陸續產了出來。
絲坊令黃娘感激蕭夷光的舉薦,特意挑了花樣最為繁複的五十匹綢緞,托張十一郎帶進宮,獻給皇后做衣裙。
除了緞子,張十一郎還帶了生絲熟絲,押了幾十輛車子上路,元禎授他度支部員外郎的官職,要他在建鄴將帛肆開起來,儘快為空虛的國庫增添些進項。
北伐、養兵、安撫流民,哪裡都需要用銀子。
朱雀大街,人煙熙攘。
京口帛肆第一日開張,買帛送絲,買的多送桑葉桑枝桑葚,還能給剪裁成衣,用馬車送到府里。
江南絲綢不多見,好絲綢更是少之又少,這邊剛打出幌子,門口頓時就被人圍得水泄不通。
日中時分,一輛青蓬牛車緩緩停靠在朱雀街口,趕車的車夫高大結實,見帛肆店前還是人山人海,連過匹馬的縫隙都沒有,忙對車內人道:
「女郎、夫人,張郎君將帛肆開得甚是紅火,咱們的牛車根本擠不進去。」
車內人微微吃驚,沉吟道:「改日再去帛肆,今日先出城去白馬寺。」
「喏。」
車夫站上車轅,向後頭跟著的僕役打了個手勢,又坐下拉過韁繩,往青牛屁股上甩了一鞭子。
青牛慢吞吞走出城門,在官道與去白馬寺小道的分叉路口,它又一次停住了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