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到盟友背叛,元燾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結在了腦袋上。他雙目充血,反手拔出死屍身上的砍刀,用力擲向謝濟的咽喉,卻被謝簡一桿槍輕輕鬆鬆擋了回去。
太女身邊的護衛越來越少,謝濟命部曲殺進慈安堂,自己邁著方步,義正言辭道:「我等對大王和太女忠心耿耿,怎麼可能與你們這些亂臣同流合污!」
「殺!」
宮門外響起震天的殺聲,幾名守門的謝氏部曲連滾帶爬的跑了進來,大聲喊道:「不好了,不好了,主君,虎豹騎殺進王宮了!」
怎的這般快?
刀劍不長眼,謝濟邊拉住女兒的後襟,教她躲在最壯實的部曲後面,邊尋思也不知并州鐵騎何時能來救援,光憑他們這些部曲,是抵擋不了虎豹騎幾時的。
元禎並不慌亂,讓上官衛率帶著人且戰且退,退到東宮固守,盡力拖延時間。
謝簡撥開阿娘的手,踩過幾個人的腳,擠到元禎身邊,焦急道:「殿下。若要守著東宮,單憑我們這點人是不成的。」
眾人掩護下,曹楚將下擺扎在腰帶里,一把推起四輪車就往東宮跑,元禎先讓杜三娘帶著太女妃走在前頭,才轉頭對跟跑在側的謝簡道:
「東宮廟宇里,孤藏了二百副強弓,到時取來,撐過半個時辰,援兵就到了。」
謝簡還是不放心,但見元禎從從容容,連頭髮絲都妥帖的垂在臉側,頗有臨危不亂的氣度,便也不好再說什麼了。
回到東宮,元禎點起三炷香,恭恭敬敬的插在香爐上,心裡默念三聲:「佛祖莫怪。」
而後朗聲道:「打破佛像。」
上官校尉舉起石錘,一錘下去,削掉了佛像的半隻腦袋,杜三娘攀上去看,又伸手在窟窿里摸了摸,一手抓起一捆利箭扔了下來。
商音偎在蕭夷光身邊,見源源不斷的弓箭自佛像中搬出,不由瞪大雙眼,驚訝道:
「太女妃,她們說這尊大佛五年前就搬進了東宮,那會殿下才多大呀,就能想到在佛像里藏兵器了。」
宮牆外的叛軍將東宮團團圍住,也開始往裡頭扔瓦片碎石,還有膽大的,爬上梯子在牆頭露出了腦袋。
元禎卻只稍稍抬眸看了一眼,纖細的指頭撥著念珠,速度沉穩平緩,她甚至還有閒心彈去落在肩頭的香灰。
廝殺之中,瞧著她神閒氣靜的側臉,蕭夷光幾乎都有些著迷了,她夸道:「謀先事則昌,殿下雖然平日沉默寡言,心裡卻是有主意的。」
淋過一波箭雨,外面果然消停了不少。
元燾登上正對東宮的朱雀樓,他耳聰目明,一眼就瞧見裡面的人在燒水煮茶,悠然得像外面的強兵不存在,差點氣得摔下木梯。
他叫過高虢和袁超,痛斥道:「就是兩萬頭豬,拱也拱進東宮了!」
袁超面紅耳赤,當即下樓,叫人取巨木撞開宮門。
巨木在城牆根的倉房裡,木頭還沒運來,并州鐵騎就如神兵天降般,騎馬殺進了王宮。
他們以逸待勞,又騎著快如風的甲馬,砍殺這群疲累至極的虎豹騎就如砍瓜切菜,不多時,就從宮門口殺到了東宮外圍。
蕭恪在亂軍中穿梭,她手起刀落,割下一男乾元的人頭,舉在手裡:「元燾已死,投降不殺!」
「元燾死了!」
「衡陽郡王死了?」
消息傳得很快,虎豹騎們攻不進東宮,也不打不過并州鐵騎,只好扔下刀劍,躲到牆角去。
他們發現并州鐵騎從身邊呼嘯而過,砍刀果然沒有落到自己腦袋上,於是越來越多的人放下了兵器。
「先攻入東宮者,封萬戶侯!」
遠處高氏還在鼓動大家抵抗,可根本沒人心動,就算當天王老子,也不能為了權貴丟了命。
東宮門重新打開時,門邊已經壘了半牆高的屍體,鮮血淌過水磨石板路,流成了小河。
蕭恪摘下兜鍪,雙目炯炯有神,大步踏著血河來到元禎面前,跪下道:「臣救駕來遲,東宮已不適合居住,請殿下移駕明光殿。」
身後謝氏等江南豪族也紛紛跪下,跟著喊:「請殿下移駕明光殿。」
明光殿位於王宮正中,外瞰前朝,內臨後宮,是廣陵王元叡從前的住處,也是江南諸州的權力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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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不可一日無君,南北世家在推擁王太女稱帝一事上,達成了前所未有的和諧。
先前為元叡準備的儀仗,全都用到了元禎身上,不僅如此,為了儘快拿到從龍之功的封賞,謝濟甚至還提議,要元禎提早一月登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