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者挑不出刺,又不願輕輕放過,便站住腳盤問起了人。
「哼!」
鼻子裡輕蔑一哼,苟柔眼睛撇向房梁,還是商音好言好語的解釋:「奴婢與苟女史都在殿下身邊伺候。」
「好。」使者點頭,他踢開釜冠,斜起眼睛,偏要好好磨磨太女及身邊人的銳氣:「除了太女妃和你們二人外,殿下不許見任何人,也不能有其他奴婢伺候!」
禁錮於一方小天地,日日只能對著三人說話,這不是打斷殿下雙腿後,還要戳瞎、戳聾她的眼睛和耳朵嗎!
苟柔瞪大眼睛,呵斥道:「殿下千金之體就算禁足,也不能只留兩人侍奉,你不要得寸進尺!」
「這也是大王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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遣使謾罵、禁足、削兵權,一連串動作下來,廣陵王的意圖昭然若揭。
他想要廢太女。
可能是聽進了王后與元燾的讒言,也可能是廣陵王本就打著先平豫州後廢太女的主意,他當日將元禎禁足,當日就斷了她與外界的聯繫。
京口衛的建設剛剛起步,元禎羽翼未成,連起兵造反的本錢都沒有,只能被軟禁起來。
使者不是不想接管京口衛,只是司馬將軍對元禎忠心耿耿,只拿他當空氣,營寨上下運轉如舊,倒也不需她太過擔心。
絲坊、酒坊儘管有黃娘、曹楚在,卻因萬事都不完備,處處少不得元禎拍板,她這一禁足,兩坊幾乎要陷入停滯。
在此關頭,蕭夷光站了出來,她的出行沒有被限制,就主動充當起元禎的口舌,代她面見大小官吏,安撫京口衛將士,甚至還冒雪去了一趟桑山,將酒坊的選址定了下來。
朝中黨羽很快得知了元禎的處境,也在盡力挽救,建鄴、會稽的密信來往不斷,只是使者看管嚴密,無法送進院子。
這件事難不倒蕭夷光,她拆信背下內容,回去再口述給元禎,有時加上元禎的回覆,蕭夷光一日間不僅要處理政事,還要背默二十多封信。
如此繁冗的事務,就是老練的權臣也會心力交瘁,還好她耳聞則誦,又天生精力充沛,在外間工作到深夜,回去又照顧元禎,從不覺得累。
「……再寫一封信給蕭六郎,大王不承認袞州,也不出餉銀養兵,讓他自立為袞州刺史,築牆存糧,應對羌人。」
加上這封,蕭夷光在心中記下了六封信,為確保準確無誤,她慢慢將這些信的要點複述一遍,而後用目光詢問元禎。
「很好,沒有紕漏。」
元禎坐在空蕩蕩的長案後,手指撥弄著念珠串,眉眼神色抑鬱,望向明月婢時,才稍稍帶些柔情,她道:「只是辛苦了你。」
許是怕元禎寫衣帶詔,案上的筆墨紙硯,書格里的典籍書冊,全都被使者搬空。
若不是蘭陵蕭氏在朝中尚有地位,使者又極瞧不起坤澤,認定蕭夷光掀不起風浪,她的來去也要受限制。
蕭夷光發自內心道:「事出突然,那羅延沒有一蹶不振,妾就極為感激了。」
她走到四輪車邊,為元禎理了理領子,又在臉頰留下一個吻:「你好好養病,要記得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元禎笑笑,目送她出院潤色寫信,從窗縫裡看到明月婢的身影消失在儀門,才開口喚道:「阿柔,進來吧。」
苟柔聞言,進來打開櫥櫃,在角落裡取出個油紙包,用食指蘸了一小塊,輕輕揉搓在元禎額頭兩邊。
禁足後,元禎憂思過度,先是口中的牙痛,過了一日劇痛轉移到額側,最後幾乎半邊臉都要痛麻了。
嚴重時,夜裡都能生生將她痛醒,元禎怕蕭夷光知曉後,跟著憂慮,就忍到天明,才偷偷教苟柔去找孟醫佐。
孟醫佐沒法進來把脈,問過她的症狀,先開了些外敷的止痛藥。
擦過藥,涼滋滋的感覺緩解了元禎的偏頭痛,她一吐胸中濁氣,聲音虛弱道:「阿柔,莫忘了開窗。」
通通風,免得藥氣積鬱在屋裡,再教明月婢覺察到。
苟柔推開格子窗,外頭的風又干又冷,凍得手疼,於是與她商量:「只開一小會,要不然殿下又該發燒了。」
元禎點點頭,太陽穴突突的跳,痛感隨著跳躍湧來,她幾乎沒有力氣再開口。
床邊搭著兩人昨日換下的衣物,苟柔順手收拾乾淨,走出院子交給洗衣婢,又去找曹楚,詢問了些酒坊近況,回院時照例遇著使者的隨從搜身。
她身上一無所有,連個香囊都沒掛,隨從咂咂嘴,找茬道:「進進出出,我看你心裡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