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帳門老遠,杜三娘摸了把脖子,發現自己的領口都被冷汗浸濕了。
殿下,太女妃實在不好糊弄,屬下好話都說了一籮筐,您晚上就自求多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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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聽到了杜三娘的心聲,元禎當夜沒有回帳,而是讓苟柔搬了幾床被子,歇在議事帳的內間。
苟柔來取被褥時,頭垂得很低:「……今晚殿下還有些信要處理。」
明明是奉命前來,她卻不敢對上蕭夷光的雙眼,左顧右看,眼神飄忽,倒像是在做偷被子的小賊。
蕭夷光的回答善解人意:「我知道了,你勸著些殿下,不要讓她熬眼睛。」
「喏。」
苟柔一刻也呆不下,抱著被子奪門而去。
回到議事帳,她還要經一遭元禎的刨根問底:「太女妃有沒有生氣?」
「好像沒有。」
「哼,孤就知道,這個女人心裡只有蘭陵蕭氏,對孤的去留才不在乎!」
苟柔仔細回憶下:「不過太女妃臉色也不算好。」
「有趣,魏十三郎救回來了,蕭六郎也沒死,她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
橫豎都是錯,苟柔不說話,專心致志給她鋪床。
發泄一通,元禎的氣也散得差不多,苟柔在忙,她就自個動手,剪短燭花。
離開那麼久,手邊積了一摞子來自建鄴的密信,每一封她都要細細斟酌。
天上好像開始撒沙子,打在帳布上沙沙的,吵得燭花都一個接一個的爆。
苟柔鋪好床,就去外頭查看,不一會她的聲音隔著門傳進來:「殿下,下雪了,奴婢再去取些炭回來。」
說罷,她就踩著雪簌簌的走了。
元禎不在意,低頭讀信,不時用硃筆圈點,不大一會,苟柔取炭回來,似是跑回來的,呼吸聲略微有些急促。
「你也早點歇著吧。」
取過下一封信,元禎連頭都沒抬。
不知過了多久,苟柔還是靜悄悄的立著,既不放下手中的炭,也不離開。
「你——你怎麼來了?」
蕭夷光披著件柳黃緞面狐狸斗篷,丹唇微抿,長長的眉睫上還掛著晶瑩的水珠,不知是雪粒還是淚水,襯得人如冰雪般脆弱卻美麗無暇。
多日不見,猛的撞進她深邃的眸中,元禎的心又不爭氣的砰砰直跳。
「妾聽杜三娘說,殿下親自帶人攻城,馬車又受了朱大郎一刀,心裡總也放不下,所以過來看看。」
元禎心裡高興,卻故作冷淡,雙手環抱於胸前:「孤沒受傷,你回去吧。」
蕭夷光不肯,嗓音顫抖,像是一根細線在風中搖曳:「妾不信,殿下沒有受傷,為什麼今晚不肯回去睡覺?還不是怕妾見了會擔心。」
「我是有要事處理,脫不開身。」
「妾可以陪著殿下嗎?」
元禎不肯回去,這在蕭夷光的意料之內,好在她意志堅定,凡是下定決心的事,就從不輕言放棄,於是繼續懇求:「殿下不在,妾也睡不安生,總夢到殿下出事。」
她明眸濕潤,雙頰紅暈,端的楚楚可憐,教元禎也忍不住猶豫,極想要攬上她不足一握的腰身,好好憐惜。
聽曹楚說明月婢在她走後生了場大病,病好後不僅夜夜噩夢纏身,整個人都消瘦了三分,想來是真的在為自己擔心。
捏了捏手,元禎裝不了惡人,又拉不下面子與她親近,只得道:「步障後阿柔已經鋪好了被褥,你先睡,我就在外面,不會走。」
「……好。」
蕭夷光垂眸,果真進了步障,窸窸窣窣的解下披風。
元禎鬆了口氣,若是教明月婢在身旁待著,她的心思哪還能聚在密信上,早就開始心猿意馬。
重新執筆,她的毛筆還未舔盡墨,身體卻突然被一個柔軟的懷抱抱住:
「!」
回臉蹭到滑膩如乳脂般的肌膚,耳垂也被溫熱的朱唇抿上,她方發現,明月婢的披風下,竟什麼都沒有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