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白袍軍就將在長安的杜氏抓起審訊,卻也沒問出什麼有用的消息。
杜宅門前六棵大柳樹一字排開,蕭夷光能望到樹梢時,便要白袍軍停下。她展開輿圖,有條不紊的將人盡數藏於山間。
安排好一切,一隻雄雞跳上茅屋,響亮地叫起躲在雲後的太陽,不多時縣中的夜香郎也推著糞車出現,挨家挨戶收集夜香。
時間不多了,蕭夷光身邊只留偽裝成貨郎的兩人,走進杜宅後兩人裝作在柳樹下歇腳,蕭夷光獨自敲門。
敲了幾聲不見人來開門,貼著一圈絡腮鬍的蕭子敬有些焦躁,不住的向蕭夷光那裡看。
蕭夷光沉靜許多,她一推門,門吱呀便開了。
杜宅只有三進,裡頭寂然無聲,一個人都沒有,正對大門的正堂房門大敞,沒有點燈,露出黑黝黝的血盆大口。
八娘進去了約莫有半個時辰,蕭子敬再也等不下去,他招手讓白袍軍前後圍住宅子,自個則躍上屋脊。
飛過前後三進院子,一個起床打掃的僕役都沒有,蕭子敬翻了兩塊瓦片,屋內只有些笨重家具,不像是有人居住的地方。
他臉色徒然一變,命白袍軍衝進門,前前後後十幾間屋子搜尋,八娘一個大活人,竟然不翼而飛了!
第22章
「……明月婢……」
……
凌空盤旋的飛鳥,掛著血衣的屍骸,腥風血氣卷過折斷的大纛,長安城內的宮殿坊宅燒成斷壁殘桓,漆黑冒煙的樑柱看不出昔日丹楹刻桷。
暴戾恣睢的羌人揮舞著彎刀,怪嚎著衝進鱗次櫛比的公卿府,不論王孫子弟還是累世公卿,都逃不過被絞殺的命運。
羌人斬斷乾元的脖頸,把嬰兒貫於槊上戲耍,他們肆意出入深庭後院,將世家坤澤就地玷污……
蕭氏坤澤同樣躲不開悲慘的命運,從前詩酒風流的日子化為泡影,他們在遭受非人的凌辱後,又拉去獻給豺狼成性的羌人將領。
層樓疊榭中,蕭夷光眼睜睜看羌人將阿母攔腰拽到馬上,魏夫人的間色裙被撕碎,在馬背上受到令人作嘔的折辱。
「阿母!」
她腦海一片空白,抽出腰間的匕首,拼盡全力插入施暴羌人的後心,刀鋒沒入身體,帶著她撲了個空。
「八娘,你終於醒了。」
額角痛得厲害,蕭夷光的肩膀被人扶起,一點冷水灌進她乾涸的嘴裡。
不想再回到讓人心碎的噩夢中,蕭夷光與沉沉的睡意做著艱難的搏鬥,最終毅力占了上風,緩緩睜開雙眼,渾身的力氣依舊那個被抽乾,她發現自己正置身在慘澹的燭光下。
「我這是在哪?」
拓跋楚華欣喜道:「唔,你睡了兩天多,終於醒了,現在咱們應該是到了陳留郡。」
聽到熟悉的聲音,蕭夷光下意識去摸藏在腰帶里的匕首,卻摸了個空。
與此同時,她發覺自己躺在一頂帳篷內,頭下枕著的東西緊繃僵硬,是拓跋楚華大腿,蕭夷光撐起無力的胳膊,踉蹌坐到另一邊。
「果然是你,你把稚婢藏到哪裡了!」
同預想的一模一樣,蕭八娘果真對她如臨大敵,拓跋楚華苦笑,她起身去車裡將熟睡的小女郎抱出來,打開裹著的毯子,「她好好的,還在睡覺呢。」
蕭夷光從她手裡奪過孩子,用指尖探了探稚婢的鼻息,方放下心,透過掀起的車簾,她發現孟醫工也躺在裡面,想來也是拓跋楚華用迷香做的好事。
「你費盡心機將我們擄來,到底想做什麼?」
拓跋楚華前進一步,蕭夷光便退後一步,腿上使不出力氣,便是咬牙跪著向後挪,膝蓋在泥地上里劃出兩條深線,也要與她僵持著三步的距離。
「八娘,我沒有壞心思。」拓跋楚華不敢再上前,站定低聲解釋道:「我把你從杜宅帶出來的前日,潼關已經破了,我怕你受到亂兵的欺辱——」
「你說謊!」
蕭夷光怒視著她,她不信,大司馬曾說過,潼關倚仗天險,只要閉關自守,羌人就拿它毫無辦法。
「我為何要騙你?」拓跋楚華急了,她拔高聲音:「段牙強征了拓跋部的乾元,就是他們密信給我,我才拋了草原不回,也要帶你們離開長安。」
「就算潼關破了,城外還有并州鐵騎八萬,只要堅守不出,再發詔勤王,等各部刺史帶兵而來,長安就會安然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