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膝下這幾位皇子,平華帝皆有不滿之處,四子梁歸舟勉強算是最有鋒芒的一個,但君王過於陰詐乃是大忌。
故而在梁歸舟奪位之心初現時,平華帝便布下了後招。
大抵從梁歸舟經江左歸返時便開始了。平華帝彼時去信邀晏之一家來京,實際上哪裡邀的是晏之,分明邀的是歲歲。
他深知自己老來疲力,膝下几子又無能,惟有歲歲懂得他心中明月,能繼他半生夙願。
秦似愁問出心底最後一個疑惑:「如今朝中勢力肅清,各方明朗,陛下仍不立傳位詔書麼?」
起先,趙將軍遭誣陷,平華帝知此乃梁歸舟的手筆。因趙家功高懾主,新儲又遲遲不立,倘民臣擁戴聲起,難免有江山改姓之危。當平華帝默許梁歸舟此舉後,秦似愁以為平華帝心中已擬下繼位人選。
可靖國太子江休言出使言和,行並國綱策時,平華帝秘傳歲歲來福寧殿,叫她親眼見到自己幾乎蓋下那一紙並國盟約。秦似愁以為平華帝是要讓出帝位,借歲歲督江休言治守山河。
然而,仍是錯。
窗階被雨點打濕,木台顏色變得深淺不一起來,台檐低矮處堆積了一捧又一捧雨泉,在混沌雲煙中折射成一束流光。
平華帝不答問話,只是道:「似愁,這場雨朕只能料清眼前的景致,再遠些的,也是管不著了。」
畢竟年在桑榆,已不剩多少光陰去論證江休言的主張對與否。
所以他從始至終便沒有許下並國盟約的打算,當時玉璽將要蓋定,正逢梁歸舟闖入,也是徐自辛得了平華帝的意思故意使然。
這一切只是為了讓歲歲曉得罷。
去帝擁民,整改集權,以人為本。
這數百年來從未有人嘗試過的新前政策且交給年輕人去探索吧。
平華帝思及此,望了眼天色,烏雲漸散,想來也是時候了。
「召二皇子梁與述與歲……晏氏女。」
平華帝吩咐下去,徐自辛領了口諭,便帶人去通傳。
青磚路面瀝著水痕,苔蘚濕軟得像浮雲積了水、又沾人間一抹綠,軟趴趴醉臥在石板縫隙間。
宮人們為主子撐起華傘,穿過這一路斑駁。
歲歲和梁與述一同進了寢殿內,二人心中已大約猜到平華帝這次傳召是為何事了。
平華帝轉過來身來,面向二人。
他的面容背在光里,虛幻得仿佛泡影。
梁與述髮髻上的箭羽倒映在他眼底,平華帝張了張唇,喉間有些乾涸:「這一箭,竟還懸在你的樑上。」
梁與述後知後覺般摸了摸自己腦袋上這根箭羽,他面上並沒有太多神色,而他不做表情時便略顯呆滯,拖慢的語速使這呆滯更濃一分。
「你說錯了,父親。這支箭指向的不是我,是每一個口誅筆伐的庸臣。」
「朕錯了嗎?」平華帝有些恍惚:「你當年射出的那一箭,究竟是有意還是無意?」
春光穿過平華帝蒼老的輪廓,投射在梁與述平淡的眉宇間,他眉梢微微動了動,仔細思忖良久,卻答的簡單:「我不知道,興許二者皆有。」
平華帝沒有怪責,而是懂得般地笑了笑。
世間大多抉擇本就是順勢而為,事後也再難辨當時的心境。
為君王者,忌心狠手辣,卻也不可失了野心。
平華帝了解的,他這二子終生只信一個「道」字——大道無為,功成事遂,百姓皆謂我自然,此方是梁與述的主張。
平華帝移目看向歲歲,說:「歲歲,你袖中應有兩物,且攤出來,讓與述擇選其一。」
歲歲聞言摸向袖中,一物是從羅璧棋盤下得到的金印,另一物是在梁與述宮內拾起的那一張詩頁。
她將兩物攤置在桌案上,平華帝道:「與述,選一樣吧。」
金印的折光落在每一個人的面頰上,梁與述微微歪著頭,眼底仿佛有笑意,笑起來便像一尊慈悲渡世的佛像。
他沒有猶疑地走上前,捧起那方詩頁,如捧絕世珍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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