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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很快停了,管家再回來時,手裡多了一捧撕碎的文書。

李作嶸悶頭看著碎紙,半晌,只道了句:「過剛易折。」

歲歲與趙無塵兩相作別,趙無塵回了宅院潛心練武,他以為只要自己武功練得足夠好,有朝一日定有機會恢復軍籍。

歲歲回到青山書院時,蘇長語正巧也在此時趕回。

「情況如何?」她問道。

蘇長語步子輕揚,漫不經心地戲謔道:「聖上那封文書有如上了油的蹴鞠,滑手得很,相府、吏部竟無一人能接得住。」

歲歲瞭然,這個結果本就在她預料之中。吏部被架空,本意就是為了避免官員調動,便於掌控。這時候有人捧著一封聖上親筆文書求官,必然惹疑,加之時下局勢茫然,當朝諸官誰又敢、誰又能真正接下這封文書?

「無妨,若長語當真心存濟世之志,我可再想些法子。」

歲歲在宮中時雖未涉及過前朝之事,可人只要陷於深潭中,這些腌臢的弄權之術難免習染,是以助其入仕倒也不在話下。

蘇長語輕輕搖了搖頭,笑言:「我已將那封文書撕碎。」

他看見歲歲面上微露疑色,便又撫慰道:「歲歲你不必為我憂心,我既赴京,自然是為心中鴻鵠,走這樣的捷徑本就非我所願,只是迫於朝中動盪,時不我與,才想到藉此文書一試,如今這般也好,那我便偏要憑這身文骨去闖那仕途。」

他忽而加快了腳下步子,三兩步走到歲歲前頭,接著轉過身來,倒退著往後走,悠哉如天間閒云:「我已決定,去參加今春的會試。」

世間書生胸中的文墨最後大多化為宣紙上的幾道試題,爾後再聚形為功名利祿,曾經的禮賢德志也在官場裡浸淫為泡影。

蘇長語一年前拒下那封文書,是不解聖賢之道何以在金榜題名後盡成權宦之術,他自認誦的是賢文,修的是大道,此非其所求也;而今再赴京都,書文上朦朧的大道具象成國禍民難,他方才明了自己十餘年來苦讀詩書究竟求的是什麼了。

亭苑裡的翠植歷經整夜風雨,反倒長出了新芽。

歲歲透過枝椏的縫隙望向蒼穹,看見春雨過後藏在雲層里的日光隱隱乍現,她一時笑得清淺:「無論哪場雨,總是要停的。那我便祝你——」,她話里有一瞬的停頓,原是想說「金榜題名」之類的字眼,可這樣的祝願對於蘇長語來說,實在太淺。

有些雲朵太過明淨,淨得發亮,無論怎樣都會飄往更廣更闊的天際。

於是歲歲改口道:「我便祝你——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蘇長語手裡搖擺的摺扇在這一刻定住,於長廊中,他同歲歲隔著十餘步路,隔著雨後氤氳的水霧,甚至隔了僅幾面之緣的生分,卻在聽見她說到「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時,將她眼底熾熱的光亮看得真真切切,像焰火,又像白雪,都是奪目不可忽視之物。

兩人對望而笑,笑里儘是默契與愜意,如同恨晚之交。

正此際,沈夫子從長廊轉角匆匆行來,面色里攜了幾分平日罕見的焦急。

歲歲上前問:「夫子,怎這樣急,出何事了?」

「靖國邊關犯境,屢次挑釁我軍。」沈夫子解釋道:「一炷香前,金吾衛帶兵來書院,請休言入宮,現在的情況尚還不明。」

雖說是「請」,但所有人心裡都清楚這與「扣押」沒什麼區別。江休言身為靖國儲君,如今出使來鄢,靖軍卻偏選在此刻犯境,儼然是置其安危於不顧,倘若兩國真交戰起來,大鄢第一個就要拿江休言開刀,左右他現下身居京都,要取其性命如探囊取物。

何況此前江休言為質時頻繁遇刺,便知靖國朝堂並不比大鄢安寧到哪裡去,他這儲君的位子坐得實在不安寧。

歲歲覺得胸膛里的心臟好像有那麼一瞬間往下墜了半寸,失重般的墜落感叫人不由自主地心慌。

她面上依舊冷靜不失分寸,淡然得仿佛遠山上冷冽的薄雪,而自其雙唇中說出來的言語,在旁人聽來卻實在熱烈。

「我且進宮去查探查探。」

第31章

沈知安沉默了很久,轉眼盯著從前江休言隨手丟在廊柱下的三兩酒罈,酒罈子東倒西歪地斜放著,像極了酒主人爽烈直率的性子;但舊雪消融,他那些難馴的天性竟隨新春添了分柔軟,以至於江休言在被金吾衛帶走時,最先說的竟是:「夫子,若歲歲回來,叫她別為我擔心,先保護好自己。」

因此沈知安此刻應攔住歲歲才是,朝堂暗潮洶湧,宮內波詭雲譎,如今人人自危,她身份特殊,更是應該能避則避才是。

但夫子更明白,世間萬事,猶如一陂春水皺,唯有南風知,而燃燒在他們之間那簇升騰搖曳的火焰,是烈是微,亦只有他二人知曉。

他用怎樣的言語阻攔,也只不過是耳旁過風。

沈知安索性不攔,而是問:「歲歲,京中諸多事,你縱然袖手旁觀也是合情合理,可你若非要捲入其中,且問問自己,何苦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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