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無塵攥緊雙拳,咬著牙沉聲問:「讓李作嶸出來,我要問他,憑什麼剝我軍籍?」
管家冷哼一聲,不屑於言語,只上下乜了趙無塵兩眼,嘴唇撇成尖削的形狀,刻薄得像柄削刀。
方才去送文書的家丁此刻從府內小跑著趕來,隨後附在管家耳側低聲耳語。
那管家一邊聽著一邊審視起歲歲與蘇長語來,待其說完,管家默默把手中棍棒遞至家丁手中,又擺擺手,示意其餘下人也散去。
隨後,他上前兩步,對著歲歲與蘇長語擺出請姿,做禮道:「二位,請隨我來。」
蘇長語提步跟於管家身後,回過眸卻見歲歲未邁步子。
歲歲正將傘遞至趙無塵手中,回頭對蘇長語說:「你先去吧。」
蘇長語點頭,隨管家進了相府。
趙無塵舉著傘無措於原地,似一隻中了箭的驚雀。他別過臉看著緊閉的相府大門,雙拳緊了又松,鬆了又緊。
又忽而將傘心垂向歲歲,昂首望天,雨滴順著發跡蜿蜒至下頜,眼底倒映著破碎的雨線。
「小殿下,我不明白,為什麼天下的雨總是落在沒帶傘的人頭頂。」
趙無塵繼而定定看著歲歲,目光炯炯,睫邊沾著雨,不似淚光,似明燭。
「你明白嗎?」他這般問,是知歲歲慧極,可他又不願她真為自己費神,便刻意將每一個字音拉得極長,長到仿佛並不在意對面的答案。
歲歲:「無塵,你且聽我說,禁中已亂,李作嶸雖位群臣之首,也不可妄動兵將。」
「但若是朝中將才一應遭褫,那便不是李作嶸一人敢為,而是他背後那人,要重整禁軍。」
趙無塵跟隨於歲歲身側,傘面在他眉目上投下陰影。
宮裡頭的事他大約也聽說了些,可朝野之術的彎彎繞繞他哪裡弄得清明,便問:「重整禁軍?培養一個士兵不是一朝一夕間的事,何況一時之間要調出這麼多可信的軍衛來,這究竟得謀劃多少年才能做到?」
「十年。」歲歲:「少說十年。」
築城砌池尚需三五年余,而一個家國的翻整又該以怎樣的時間來衡量。
「十年……」趙無塵生硬地咀嚼著這兩個字,試圖理解這漫長年月背後的意味。
「現梁歸舟掌控大權,李作嶸背後的這個人,是他嗎?」他又問。
可這次歲歲沒再回答了。
她心裡篤定這絕非梁歸舟的手筆,這樣周密且不留痕跡的謀劃,憑梁歸舟的心性尚且做不出來。但要細揣棋後之人,便再尋不到頭緒了。
天外的雨仿佛是浪陶一波一波接踵而來,而浪下推波助瀾者,她竟連一層衣袂也不能窺見。
宰相府。
李作嶸端詳著手中這封御筆文書,抬目看向蘇長語,微作打量。
「能得陛下青睞,閣下自然才華過人,只不過這任免勛封的事歸由吏部執掌。」李作嶸把文書遞給管家,拂了拂袖,道:「閣下來錯地方了。」
管家將文書再退還至蘇長語手中,蘇長語蹙了蹙眉,他被這般兩頭推來阻去自是心裡有氣,這股子氣盤繞在胸腔間打了個旋兒,倒令他不怒反笑,於是他實在忍不住放聲在廳中大笑起來,笑得前仰後合,笑得酣暢淋漓。
李作嶸怪異地看著他,爾後飲罷手邊清茶,不願多理會眼前的無理之徒,便轉身道:「老昭,送客。」
管家上前要請蘇長語,蘇長語止了笑聲,道:「李大人貴為一朝之相,自然應知在下前些時日已上訪過吏部,而今兩方推諉,蘇某明白這其中自有個中緣由。」
他搖著手中摺扇,不卑不亢,眼底華光溢彩:「只不過,今朝格局已經如此,不寒隙穴而勞力於赭堊,暴雨疾風必壞。」(譯:不堵塞縫隙而致於粉飾外表,遇到暴風驟雨就一定會壞事。)
「大人既不願接這等子事,蘇某不會強求,可嘆天下百官在入仕前各懷大志,或造福黎民,或輔佐君王,待踏入卻不得不周旋於諸般利往間,蘇某不禁想問一句,大人如今所行的——仍是當年的『志』嗎?」
李作嶸低眸摩挲著指腹上的扳指,他精針般的銳眼裡少有地露出了些許空茫,不過少頃又恢復如常。
直到身後傳來腳步聲以及管家送客的聲音,李作嶸回過身來:「留步。」
蘇長語滯下腳步,卻未轉身,聽見背後李作嶸續道:「本官手下確有一職空缺,若你……」
「不必了。」蘇長語邁步向前,手裡的摺扇揚了揚,「人生到處知何似,應似飛鴻踏雪泥。」
青衣沒入碎亂的春雨之中,如騰飛的燕一般自由隨性。
李作嶸使了個眼神,示意管家跟上去。=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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