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罷,他又轉過身看向王落愈,擠眉弄眼地使著眼色道:「晏先生有所不知,他啊,鍾情令千金已久,只是未敢坦言,落愈,你說是也不是啊?」
王落愈卻偏過臉去,裝作沒看見王章遞來的眼色:「我又沒見過她,誰知道喜不喜歡。」
王章一聽面子上掛不住,眼底浮上怒意,恨不得將手中茶盞摔在王落愈身上,卻又礙於晏子疏在場不好發作。
他知這位晏先生是陛下欽點的院長,如今看來其品性亦可勝任此職,所以王章估摸著倘若能跟晏家結成親家,約莫也算跟陛下攀了點親。
王章耐著性子道:「沒見過見一面不就行了?晏家千金定承晏先生之學,想必是知書達禮、婉婉有儀、沉魚……」
「王大人,婚事並非兒戲,莫要勉強。」晏子疏打斷道。
說罷便站起身來,合袖道:「若是無別事,晏某這便告辭了。」
這話王章一聽便不樂意了,想自己好歹也是堂堂江左知縣,他晏家豈敢給自己甩臉子。
當下將手中茶盞狠狠一擲,瓷蓋在杯盞上顛簸地搖晃著,發出鏗鏘聲響。
「晏子疏,本官給你這個面子,你還蹬鼻子……」
「大人!靖國的儲、儲、儲君來咱江左來了,說是要在咱這歇個幾天。」門外小廝匆匆來報。
王章臉色驟變,他早聞靖國儲君這幾日要來大鄢與平華帝議事,只是再如何走也不應當途經江左,自己又毫無準備,若是怠慢了下來那得罪的可是一整個國家。
眼下顧不及和晏子疏的事,王章急急朝門外走去,走到一半時,還不忘和晏子疏說一句「晏先生,你我下次再敘,切莫爽約」。
晏子疏無奈笑了笑,提步往回走。
晏府。
風拂簾幔,梁下珠簾簌簌作響,似一陣清泉泠泠。
歲歲抱著本舊書坐於亭中,枝頭落了幾瓣梨花下來,從半泛黃的書頁間緩緩淌過,正指著書中那句「知是故人來」。
她微微愣了一愣,江休言來江左的事她也聽聞了。
半年前,靖國建興帝立十一皇子為新儲,在十一皇子的幫持理政下,建興帝的病情亦有了好轉。
而今靖國國力日益強盛,建興帝若是個有野心的,絕不會甘於臣服在大鄢之下,他卻偏偏在這個關頭派江休言出使大鄢,旁人看來大有先禮後兵之意。
伴雪不知何時從後頭走來,道:「小姐,後院裡的梨花都開了。」
歲歲合上書頁,抬眸瞥了一眼從牆外斜斜伸進來的梨枝,淡白得仿佛鋪了層薄雪上去,細嗅之下猶有淡香。
歲歲:「每年都會開,也沒什麼稀奇。」
「可小姐前段時間還折了梨花釀酒,想這會酒也當釀好了,小姐不去看看嗎?」伴雪不解。
歲歲轉過身回了屋內,說:「我不飲酒。」
卻說王章這頭,一邊慌慌張張走著一邊理了理身上官服,生怕哪裡不對勁惹得那位殿下不悅。
等到殿中,但見江休言著一身白袍,眉眼清淡,全無儲君架子,王章懸著的一顆心隱約放了下來。
他走上前,朝江休言施了一禮,爾後又親自為其沏茶,一邊問道:「殿下千里迢迢至大鄢,本是有一條更近的路線,怎麼來了江左?」
江休言挑眉看他一眼:「不能來?」
王章心裡咯噔一聲,連連半躬著腰,道:「哪敢哪敢,殿下臨駕於此真是蓬蓽生輝,下官接見來遲,實在該死。」
「為何來遲?」江休言清冷問道。
王章如實答道:「下官方才在府上為犬子婚配一事耽誤了時間,是下官之失,殿下見諒殿下見諒。」
江休言:「令郎要與誰家結親?」
聞言王章眼軲轆兒一轉,當下愣了半天沒回過神來,不知靖國的殿下怎連這點雞毛蒜皮的事都要過問。
他也不敢搪塞,便道:「正是晏子疏晏先生府上的千金。」
江休言眸光微滯,這才正眼打量起王章來,清冽眸光猶如尖利鋒刃在王章身上剜了一道又一道。
旋即江休言附在隨侍耳邊吩咐幾句,王章豎直了耳朵也沒聽見半個字。
片刻後,那隨侍從殿裡頭取來一份庚帖,交到王章手上。
王章愕然:「殿下這是……」
江休言:「還請王知縣幫本宮將這庚帖送到晏府,便說是沈家送去的。」
「沈……?」王章愈發不明白眼前這位殿下的用意了,也不敢多過問,人家發話了,自己這芝麻官也只能照著辦。
這頭王章攜人親自把庚帖送到晏府來,晏子疏以為是王章不死心,當下要閉門送客。
卻聽王章道:「這庚帖是名姓沈的公子送來的。」
晏子疏眉蹙了一蹙,隱約想起了一號人來,遂派欺春去問歲歲意思。
歲歲立於梅園中,望著滿園綠枝,抬袖又將母親碑頭的塵土拭了一拭。
聞見身後欺春念出「沈」這個姓氏,她手中動作僵滯片刻,須臾,道:「退回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