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了,阿娘沒了。」
以往清泠的聲音在此刻多了幾分沙啞,就像是一池清泉待在望不到邊的沙漠裡,在無數個舉目只見黃沙的昏日裡,那點泉水也終於被消磨殆盡。
「這是命數嗎?」歲歲問。
透過沈年清削的肩膀,她看見皎皎月輪遮蔽在烏雲之後,想探也不探不出頭來,似乎這也是今夜之月的命數。
沈年低頭看著懷裡啜泣的人,風聲獵獵,而迴蕩在耳的卻是彼時在牢籠,歲歲對自己所說的那句「一定要活下去,你的風才能將這些濁水吹散」。
於是他搖搖頭,說:「長風未斷,便不算命。」
風呼嘯了一整晚,後半夜,沈年送歲歲回行宮。
在數十丈遠之處,但見行宮中燈火通明,往來將士,把守極嚴,想來是平華帝已發現純妃和歲歲失蹤。
歲歲眉一蹙,擔憂道:「現在回去恐會令陛下起疑,得想個法子。」
沈年左右思量下,忽而問:「平華帝對『清談』一舉如何看?」
古往今來,文人雅士間多愛清談,有時興頭上來能長談徹夜。有帝王以為清談誤國,亦有帝王認為清談亦可修身,十分推崇。
歲歲想了想,說:「陛下崇文,先前陛下還邀了晏先生清談,想來是推崇的。」
沈年當下決策道:「回河邊。」
他一邊攙著歲歲往回走,一邊解釋:「那日在范畢府門前鬧事的幾位仕子對你我心存感激,今日他們在河邊設宴清談,礙於你的身份不曾知會你,只邀了我一人前去。」
這也是歲歲從馬車上滾落下來後,沈年亦在河邊的緣故。
沈年繼續道:「你我此刻只管去赴這場宴,平華帝既崇文,斷不會多有怪責。」
歲歲點點頭,擅自離宮赴宴雖有不妥,然目下也只能行此下策了。
但行數幾步,身後忽傳來一道聲音:「妹妹這是要去哪?滿宮的人都在找你呢。」
第15章
梁歸舟慢慢行來,瞥了一眼沈年,道:「妹妹怎麼是和沈公子一起回來的,純妃娘娘呢?」
歲歲攥緊手心裡張意沉寫給自己的那條紙卷,將今夜發生的所有事默默在心中過了一遍,理清思緒後,她故問:「娘娘也離宮了?」
梁歸舟皺了皺眉:「你不知道?」他目光有意無意地瞟向沈年,心下思量道:「難道你出來是為了見……」
「沈公子。」
後頭又傳來一道聲音。
歲歲與沈年回頭望去,只見素衫布衣的書生抱酒行來,正是那晚在范畢門前鬧事的其中之一。
書生向梁歸舟合袖作了一揖,又道:「沈公子怎到這兒來了,可叫我們好找,說好的今夜臨水長談,可不許反悔。」
沈年笑了笑道:「蘇兄,今晚清談不是還邀了小殿下麼,我擔憂小殿下尋不著路,這才來此接她。」
蘇長語一時未反應過來,卻看了一眼站在二人身後的梁歸舟,心中思量幾番,才道:「小殿下能賞臉是蘇某的榮幸。」
見此,梁歸舟不由得冷笑一聲:「呵,妹妹深夜赴宴不妥吧。」
歲歲瞧了眼天色,道:「是我思慮欠周,原只是想感受江南人文風雅,倒是叫四哥與父皇擔心了。」
言罷,她轉首又朝蘇長語說道:「只怕是不能與各位宿談了,蘇兄莫怪。」
蘇長語客氣道:「是蘇某設宴前未曾考慮周全。」
歲歲轉過身,瞥了眼梁歸舟,「四哥,這就回吧。」
語畢朝行宮中走去。
此間事了,只是純妃未歸,平華帝仍是憂心了一宿。
殿中伴雪備好熱水為歲歲服侍沐浴。
歲歲褪下一身衣裙,背間一道道被荊棘劃出的傷痕觸目驚心。
在稀微燭火的照映下,滲出的鮮血仿佛條條熔漿流淌於背脊上,滾燙而灼辣,燙得一身熱痛。
伴雪舀水的手僵在一半,好半晌才愣愣問出一句:「殿下疼麼?」
水霧繚繞在髮絲與肩胛間,歲歲垂下頭,半晌,清冷說了句:「無妨。」
伴雪舀著水,終是什麼也沒問。
在鳳陽宮服侍這麼多年,伴雪總覺得小殿下就像是靜淌在簾紗後的一粒雪,而她始終是隔著簾紗望雪,既瞧不清,也看不透。
那雪落得輕緩,卻堅忍地從未消融過。=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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