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明原想扶著他師傅跟在楊官人後頭離開,卻聽蘇衡道:「這位大師,您這眼盲之症,可要一治?」
「瞎了眼還能治?」第一個驚訝叫出聲的竟是那中太一宮的小道士。
「大師您應當不是天生目盲吧?」蘇衡問。
盲眼和尚點點頭,心中隱約生出一絲希望:「果真能治?」
「還勞您與我細說您這眼盲之症,是從何時開始的,因何失明。」蘇衡言及此處,頓了下,又問,「大師可介意我師弟與他友人在此旁觀?若有不便——」
盲眼和尚擺擺手:「無事,貧僧這病也沒什麼不可對人言之處。」
清風聽了眼睛一亮,立刻歡歡喜喜地拉著小夥伴留下來了。中太一宮的小道士有些不高興地撇撇嘴,不過也沒說什麼。
「前年,我在某次化緣時不慎跌倒,傷及頭部,傷愈後視物便開始模糊,有時能看一成二,還時不時頭痛發作。我也看過不少郎中,但只緩解了我這頭痛的毛病,眼睛的毛病一直不見好,漸漸地,我視物越來越吃力,同睜眼瞎也沒什麼區別了。因為視力大損,我這些年便只在小河子橋附近化緣,不敢走遠了。」盲眼和尚將自己的病情緩緩道來。
「小河子橋……」中太一宮的小道士聞言覺得十分耳熟,一拍大腿,叫了起來,「哦——我知道了!是念佛橋吧?原來你就是那個在念佛橋上化緣的瞎眼老t——」
清風眼瞅著小夥伴那「禿」字到了嘴邊,就要脫口而出,連忙一把捂住他的嘴,朝慧明還有他師傅尷尬笑笑:「原來,原來大師就是那位在橋上念佛化緣,還因此成為咱們汴京一景的高僧啊,失敬失敬。」
「……」蘇衡冷聲道,「出去。」
「是是是,小師兄我們這就出去,不打擾你給大師治眼睛。」清風把小夥伴往胳膊下一夾,速速遁走。
等兩人出去了,蘇衡方道:「大師可否睜眼,讓我看看您的眼睛?」
盲眼和尚依言睜眼。
蘇衡細細看去,盲眼和尚的眼睛從外觀上看並無異常,亦無損傷,瞳子黑白分明,不見渾濁。
「勞煩大師把手放在脈枕上,我替您把一下脈。」蘇衡又道。
「好。」盲眼和尚在慧明的幫助下把手放准了地方。
蘇衡替盲眼和尚把過脈,徐徐道:「您這是因為之前那次跌倒,外傷經絡,瘀血停留導致的失明。我為您針刺治療,舒筋活絡,活血化瘀,待經絡疏通,瘀血化去,您便能正常視物了。」
「真的?那太好了!」慧明喜道。
「若果真如此,貧僧感激不盡。有勞道長施針。」盲眼僧人雙手合十,默念了一句佛號。
見盲眼和尚願意接受針刺療法,蘇衡便打開了針灸袋,取出六根長度合適的銀針,以平刺法將頭兩根銀針刺入盲眼和尚左右眼眶外側凹陷處,針入半寸。這兩個地方是瞳子髎穴,橫對瞳孔,主治目翳、青盲與頭痛。
將銀針留在瞳子髎穴處,蘇衡又取出第三根銀針,刺向位於眉梢的絲竹空穴。瞳子髎穴是足少陽經腧穴,絲竹空穴是手少陽三焦經腧穴,這兩處穴位相配合,能夠疏通局部經筋氣血。最後三根銀針分別刺入兩個風池穴與合谷穴,前者祛風明目,後者行氣活血。
「還要留針一會兒才能取下,煩請大師稍後片刻,我去去便回。」蘇衡解釋道。
「好。」盲眼和尚十分配合。
茯苓兒原本窩在蘇衡座位下,見蘇衡要走,忙邁著小短腿噠噠噠跟上。蘇衡無奈道:「我就只出去一會兒。」
茯苓兒睜著琥珀色的貓曈,眼巴巴望著他:「喵~~~」聲音嬌得不行。
好吧。蘇衡俯下身,把白糰子抱起。茯苓兒乖乖窩在蘇衡懷裡,跟著他一同出了會客室。沒走幾步,蘇衡就發現了在廊下嘰嘰咕咕不知在說什麼的清風與那中太一宮的小道士。
「我又沒想罵他,眼瞎和眼盲不是一個意思嗎?我只是實話實話,哪裡錯了?!」中太一宮的小道士氣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都顧不上這樣會弄髒他最喜歡的一件金線織錦道袍。他生得白淨,怒意一上頭,薄紅飛上兩頰,襯得一張小臉愈發明艷。
「小祖宗,方才要不是我制止住你,你都要叫人老禿頭了,就這你還說沒想罵人?」清風一向直來直去,有啥說啥,壓根不會像中太一宮裡的道長們那樣對小道士百依百順,哄著勸著寵著捧著,縱得他一身壞脾氣。
「師傅平日裡也是這麼叫那些個和尚的,我說順嘴了嘛……」小道士被清風噎了一下,底氣不足地回嘴道,「那,那我說他眼瞎總不是罵人的話吧?!」
「怎麼不是?」清風給他打比方,「你好好地走在路上,有人撞了你,你是會罵他眼瞎不看路,還是會罵他眼盲不看路?」
「這!」小道士說不過清風,氣得哼哼,「總之我說不過你!」
「你本來就沒理,當然說不過我。」清風還挺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