懊惱地敲了敲自己的腦袋,貴生道人滿腔心疼地走過來,一把抱住蘇衡就把人往自己懷裡按:「我的乖徒兒——」
「?!」蘇衡突然就被貴生道人強行抱住,耳尖立刻染上熱意,兩手掙紮起來:「師傅,你做什麼呢,快放開我。」
「別動,讓師傅抱抱」,貴生道人順著自家徒弟濃密烏黑的頭髮往下擼,如同給一隻傲嬌的黑貓順毛,「想家了吧?」
「……」像是被「家」這個字眼觸動,蘇衡停住了掙扎,在貴生道人的順毛下,慢慢不動了。
「沒事兒啊,咱們現在安定下來了,你可以寫信回眉山告訴家裡人,這樣他們也知道給你回信要寄到延州來了。」貴生道人柔聲哄道。
「……嗯。」蘇衡聞著自家師傅身上淡淡的藥香味,耳尖通紅。他現在的身體是七歲沒錯,但他前世早就成年了,那麼大個人了還因為想家差點哭鼻子,還要被師傅抱著哄,好丟臉。
這廂,師徒兩人溫情脈脈。那廂,魏氏與狄詠廢了好些力氣,終於也尋到了一處居所,在一處小小的窯洞安了家。魏氏身上帶的銀錢並不多,一路北上花去了大半,只能挑最便宜的房子租住。
說來也巧。魏氏母子現在租住的窯洞,正是那個開麵攤的攤主娘子家的。那攤主娘子家中剛好有個無人住的窯洞,平日裡都是拿來當倉庫使用,裡面原本堆的是些餵雞的麥糠,如今收拾了出來,低價租給魏氏母子。
魏氏原本以為她夫君狄青就在延州,一家人很快便能團聚,如今姑且隨意湊合住著,很快便能搬出去一家人同住。沒想到,她去軍營打聽,那些兵士根本不搭理她,若不是見她有孕在身,甚至還想動手把她趕走。她接連在軍營附近轉悠了好幾日,好不容易遇到一個面善的士兵,願意聽她講話。結果,那兵士卻說沒見過叫狄青的人。
狄詠在一旁瞧著很是心疼他阿娘:「娘,您還是回去吧。我每日來軍營守著找阿父就行。您現在懷著阿弟阿妹,還是小心為上。」
「你才多大,讓你一個人來,我怎麼放心得下。你放心,阿娘沒事。」魏氏雖然溫溫柔柔,但性子卻很倔,她決定的事,旁人無論如何也勸不動她。
這日,魏氏再次帶著狄詠來軍營碰運氣,結果不巧遇見一個剛犯了錯被上級責罰的兵士。
那兵士正憋著一肚子的火沒處發泄,瞧見在軍營附近轉悠的魏氏母子,一彪邪火立刻殺上面龐,濃眉倒豎,惡狠狠地攔住了他們:「站住!幹什麼的?!此處是軍營,閒雜人等不得靠近。你們莫不是西夏派來刺探軍情的奸細!」
第41章 第41章槐花散
「狄夫人?」
就在魏氏百口莫辯,就要被那兵士當做西夏奸細帶走關押之際,貴生道人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魏氏猛地抬頭望去。
一旁的狄詠也看見了貴生道人與蘇衡的身影,簡直要喜極而泣:「貴生道長!阿衡!」
「唐大夫,您認識這對母子啊……」那名凶神惡煞的士卒見了貴生道人,那副兇狠的嘴臉立刻收了起來,換上一臉諂媚的笑容。
貴生道人幾日前便帶著蘇衡來了軍營。他曾經在陝西一帶當過遊方郎中,於陝西路的各州與各軍之間到處跑,上至主帥下至士卒,都被他救治過,承過他的人情。那時他還沒有「貴生」這個道號,而是用「唐慎微」的名字行醫於各處城寨中,軍士們都習慣稱呼他為「唐大夫」。
延州醫療資源緊缺,好郎中更是不可多得。曾經被貴生道人治過傷,救過命的兵士有不少都升了軍頭。貴生道人帶著蘇衡一報上名號,就有好幾個老軍頭認出了他。在這些軍頭的幫助下,貴生道人不費吹灰之力地成為了延州軍營的醫官,每日帶著蘇衡出入軍營,為延州地軍士們治病療傷。
在營里郎中緊缺的情況下,醫官們大都忙著為軍官治病,誰還顧得上底層的士卒。但貴生道人確實「有治無類」,只要是傷病,他都會收治,來者不拒。因此,延州軍營底層的兵士們都很感激貴生道人師徒。
況且,行軍打仗怎麼可能不會受傷?受了傷若無郎中治療,那就只能等死了。因此,沒有哪個不長眼的兵士敢得罪郎中。哪怕軍中漢子大多脾氣暴躁,但這個暴脾氣從來不敢在郎中面前表現出來,除非那人不想活了。
因此,那名為難魏氏母子的兵士很是惶恐,連忙向貴生道人道歉:「唐大夫,實在不好意思。今日日頭太烈,曬得我昏了頭了。這位娘子與小郎君既然是您的熟人,必定不會是西夏的奸細。是我弄錯了,這是我的不是。」
狄詠完完整整地看到了那兵士前倨後恭的模樣,不由瞪大了眼睛。延州這邊的軍漢都這般善變的嗎?實在讓人嘆為觀止。
「他們是來尋親的,放他們進來吧。」貴生道人神色淡淡地吩咐道。
「是是是!」那士卒點頭哈腰地把魏氏母子請進了軍營。
「多謝兩位,你們又救了我與詠兒一次。大恩大德,實在不知該如何相報了。」魏氏抬手彎腰,打算向貴生道人行一個大禮,被蘇衡眼疾手快地攔住了。
「狄夫人,您有孕在身,不宜行此禮。」蘇衡不贊同道。
貴生道人也擺擺手,示意魏氏不必多禮。他只疑惑一點:「狄夫人,你是來營里尋狄官人的吧?他怎麼也沒同守衛的士兵打好招呼。今日若不是我們正巧撞見,你就被那兵士當成奸細給抓了。」
提起這個狄詠就忍不住道:「我與阿娘根本沒有見著我阿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