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婦人這才謝過店小二,與那圓臉小郎君慢慢吃了起來。
四人同桌用飯,貴生道人是個安靜不下來的性子,自家徒弟卻是個悶葫蘆,因此只好有一搭沒一撘地與那婦人還有圓臉小郎君說話。
這一交談,方知那婦人姓魏,是開封人士。她夫君原是宮中禁衛軍士,兩年前,因元昊叛亂,朝廷將他夫君選拔去了邊境戍邊作戰。她因放心不下家中老父與幼子,便留在了開封,沒有跟著夫君與長子前往邊境。
一個月前,那魏氏的生父因病去世。魏氏孤身一人,又因生得頗有幾分姿色,一些登徒子便不懷好意地尋上了門。魏氏不堪騷擾,便尋了個機會,收拾家中細軟,帶著年方八歲的幼子北上尋夫。
雖然魏氏說得隱晦,但貴生道人與蘇衡對她孕中攜子北上的緣故都猜到了幾分。
「我曾收到我夫君親筆信,他在信中說他想去延州戍邊。他的上司對他很是賞識,為此特意修書,將他引薦給韓官人與范官人。因此,我便想著去延州尋他。」魏氏說話時溫聲細語地,如同三月的春風,聽得人很是舒服。
韓官人與范官人?蘇衡與貴生道人對視一眼。莫不是韓琦與范仲淹?
「可否一聞您夫君的名諱?」能得韓琦與范仲淹青眼之人,想來不會是寂寂無名之徒。蘇衡心想。
「我夫君姓狄,單名一個『青』字。」
第40章 第40章延州窯洞
黼陰山離延州已經很近了,但因為還帶著懷孕的魏氏,蘇衡一行也不好趕路太倉促,時不時便要停下來修整,等歇息好了,一行人才重新上路。貴生道人為魏氏艾灸了六日,魏氏的胎位終於恢復正常,與此同時,四人也終於到達了延州。
此時已是五月初六,端午節剛剛過去沒多久。貴生道人對端午沒吃上粽子一事這件事很是扼腕:「重午剛過,應當還有人賣粽子和水團的吧?乖徒兒,我想吃粽子了。要去歲那種鹹蛋黃餡的。」
「師傅,等我們尋到歇腳的地方,放下行李,再出來買也不遲。」蘇衡冷靜地潑了貴生道人一盆冷水,「不過,鹹蛋黃餡的恐怕沒有。這邊的人只吃甜粽,估計連咸粽長什麼樣都沒見過。」
馬車徐徐停下,一老一小下了車,與魏氏母子行禮道別。
「狄夫人,狄二郎,延州已到,那我們就此別過。」貴生道人很是灑脫地一甩拂塵,臉上不見絲毫感傷。
「願您早日與狄官人相會。」蘇衡叉手道。
「多謝二位一路照拂。」魏氏款款行禮。
一旁的狄詠抿著嘴唇,默不作聲。他與蘇衡年紀相仿,這一路上,他與蘇衡已經成為默契的好朋友。驟然要與新朋友分離,狄詠心裡頭很是難過與不舍。
蘇衡自然注意到了,開口道:「同在延州城,見面的機會還很多。」語罷,蘇衡注意到附近有家麵攤,便與狄詠約定,若是想找對方,就來這家麵攤用上一碗麵,再托麵攤老闆給對方帶話。
與魏氏母子分別後,蘇衡背著他的小包袱,默默跟在貴生道人後頭。延州城的守軍有自己的營帳,就駐紮在城東。貴生道人似乎知道這一點,帶著蘇衡就往東邊的方向走。
「師傅,您來過延州。」蘇衡用的是肯定的語氣。因為他覺察出貴生道人對延州的道路熟得很,一點也不像初來乍到之人。
「不錯。你師傅我天南地北地游醫,哪處我沒去過。你就安心跟著便是。」貴生道人很是自得。
「黼陰山山腳的那個鎮子您就沒去過。」否則怎會不知那裡沒有藥房,當初還打算給魏氏開方治病。蘇衡一本正經地幫貴生道人補充道。
貴生道人惱羞成怒,用拂塵輕輕抽了蘇衡的胳膊一下:「你今日話怎麼這麼多!還走不走了。」
「哦。」蘇衡面無表情地閉上了嘴巴。
「哼!」貴生道人扭頭邊走,嘴裡猶自小聲地嘟囔,徒弟聽話聰慧這點是很好,但說話也太直了!不知道當師傅的都是要面子的嘛?!真煩人!他決定今日與小徒弟冷戰一刻鐘!
貴生道人並沒有領著蘇衡直接往駐軍的營地奔去,而是在離延州軍營只有三里路的一處民宅聚集區停住了腳步。這一帶都是地坑式窯洞,又叫下沉式窯洞。這種窯洞做起來也不複雜。在平地往下挖出一個深而大的坑,然後在坑壁橫向挖洞即可。出入口一般設在東南角,那裡往往有一個不太陡的坡道以供人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