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程兩家的女眷同桌談話說笑,一扇屏風之隔,郎君們在另一桌高談闊論。
「聽聞尊兄已沿玻璃江乘船北上,赴京述職去了。也不知現下是否已駛出三峽,到江陵地界了?」
程濬搖晃著杯中酒水,醉醺醺地問道。
程濬是程氏的兄長,性嗜酒,席上的青梅釀微酸可口,他一杯接一杯飲下肚,罈子里的酒水下去半壇,熏人的酒意也湧上腦袋。
「沒那麼快。從眉山至汴京一千餘里,七百里的水路就占了大半。估計二哥仍在船上呢。」哪怕在酒席上,蘇洵也是坐姿端正,腰杆筆直,找不出絲毫鬆懈失儀之處。
他見程濬飲至興起,頭髮散亂,衣襟大開,滿面通紅,不由眉心微蹙,勸道:「過飲傷身,這青梅釀雖好,卻不宜貪杯。若是酒醉頭暈,嫂夫人恐要擔心了。」
「害!提她作甚,大丈夫能飲方為豪氣!」程濬不耐地擺擺手,繼續之前的話題,「十年前,尊兄以二十四之齡,一考便考中進士,當時可是轟動全蜀啊。此番任滿回京,少說能封個京官,留京任職吧?」
「這個——我卻不知。但阿兄曾言,無論身在京城還是邊陲,都是為朝廷效力,並無差別。」蘇洵放下酒杯,緩緩道。
「怎會沒有差別,這差別可大了去了!妹婿啊,我跟你說,這京官可比地方官高貴多了……」程濬激動得一拍桌子,細數起當京官的好處,說至興頭,飛唾噴濺。
蘇洵默默放下手中木筷,與蘇序對視一眼,暗暗搖頭。
自從岳父身故,程家的言語做派,是越發肆無忌憚了。道不同,不相為謀。看來以後,蘇程兩家,還是不要走那麼近為好。
……
酒足飯飽,程家人與蘇家拜別,登車回青神去了。
車廂內,程濬一身酒氣,躺在郭氏腿上閉目養神。郭氏習以為常,早已熟練地開始為他按揉頭部。
「蘇明允那個老古板,成天端著給誰看啊。要不是看在他家出了個進士的份上,誰家會把女兒嫁給他吃苦受罪。當初要是把小妹嫁給咱們青神的富商,那聘禮——嘖!」程濬冷嗤一聲,皺眉命令道,「用力一點,剛才席上沒吃飽飯嗎?!」
郭氏低頭無言,只默默加大了手中力道。
「聽說這個蘇明允近來開始用功讀書了?希望他是真用功才好,到時也像他哥一樣考個進士,撈個官噹噹,再給小妹掙個誥命夫人,讓我也威風威風。不然,這門親事真是結得半點用處都沒有!」程濬一臉嫌棄。
「對了,那蘇家三郎,你覺得如何?我瞧他,怎麼跟個木頭人似的,不哭也不笑,別是個傻子吧。」
郭氏與程氏親近,程氏未嫁前,待她這個嫂嫂極好。因此,聽著程濬說話越來越過分,到後來竟開始笑話程氏生的長子是個傻子,郭氏終於沒忍住,反駁道:「三郎才剛滿月,哪裡看得出什麼,只是比一般孩童安靜些罷了。」
猝不及防被郭氏駁了一句,程濬很是不滿,斜眼覷了郭氏一眼,冷笑:「也是,好歹小妹盼了多年,總算生了個兒子,就算是個傻子也認了。總好過你,娶你進門那麼久了,肚子一點消息都沒有。養只母雞還會下蛋呢!真是白瞎我的聘禮!」
車子緩緩停在程宅大門前,程濬黑著一張臉起身下車,嘴裡罵罵咧咧,,大搖大擺地棄正妻不顧,逕自往西院找妾室尋歡去了。
跟在程濬後頭侍候的小廝依稀能聽見什麼「不生蛋的母雞」「賤人」之類的髒話,本就低著的頭默默更低了些許,就差把自己耳朵捂起來,不用聽到一些不該聽的東西。
郭氏望著程濬遠去的背影,抬手撫上小腹,默默垂淚不止。
春去冬來,仿佛轉眼間,眉山就換了天地。冬雪簌簌落了一夜,蘇家的院子裡鋪了厚厚一層白雪。兩個婢子裹著冬衣,一大早就起來掃雪。
「這都過去快一年了,小郎君還是這樣不哭不鬧的,對外界事物也沒什麼反應。唉——」青枝一邊低頭清掃角落裡的殘雪,一邊憂心忡忡地唉聲嘆氣。
「是呀,初時還不明顯,以為小郎君只是喜靜罷了,但是這都快一歲了,還未開口說過話,見人時也冷淡得很,尤其是面對外人,那是一律冷臉,看都不看一眼。也只有在娘子跟前,小郎君的表情稍柔和些。」採蓮跟著一同嘆氣。
「咦?」青枝聽了,抬起頭,驚訝道,「有嗎?小郎君不是一直都是一幅冷淡模樣麼?」
採蓮掀起眼帘,看她一眼,嗔道:「一大家子,就你沒看出來!」=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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