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強,自己坐著,拿著調羹喝小米粥,蓬著頭,額上還粘著快幹掉的冰冰貼。「我好得快,從前在長白山,遇上大風雪,其他人都感冒,就我好好的。」她用力說著,說完清清嗓子,聲音像公鴨被掐了脖子。
「是你穿得最厚吧!」他沒什麼好臉色,起身去廚房拿東西。
留她坐在一片柔光里喝粥,要說這粥,真讓人驚艷,怎麼這麼好喝,點餐時沒認真挑,隨便買了一份,沒想到意外的優質,現在外賣都做得這麼用心了,真是嚇死人。
竹音昏著頭,邊吃邊想。看見元欽自己也端了一碗來,坐在她旁邊,和她一樣喝粥。
她眉目模糊地朝他看看,「你不要喝我的粥,我留著明天早上要喝的。你不回家去吃?」她要趕他走。
他聽了,沒理她,自顧自地吃了一會兒,轉頭瞥了她紅鼻頭一眼,「你明早要吃,再做。」他說:「我下午送我媽和姍姍迴翔安,老家過年比較熱鬧,親戚們請她們去。」
他這時真是高估了她的思考能力,她只聽見了他的前半句話,不悅道:「做你個頭,誰做!」
他眼皮跳了跳,「我做!」
她沒了聲音,專心喝粥,好喝還不燙。你做就你做,合該你做,誰讓你喝我的粥,吃我的喝我的……她邊吃邊在心裡哼哼著。
等吃好喝好,她一整個白天睡多了,坐在沙發上睜著洞的眼睛發呆。元欽沒走,也坐在沙發上,抱著電腦,改報告,她斜著眼睛看,看他洋洋灑灑寫一大篇,關於聾啞孩子對外溝通途徑的主題,國際國內的新產品新趨勢,手語翻譯軟體等。
元欽寫了一會兒,餘光里瞄到她,自己側了側身,調整了一下角度,怕她把眼睛看歪。
他一調整,她翻著白眼,不看了,神神叨叨站起來往浴室走。
「你幹嘛去?」他盯著她東倒西歪的背影。
「洗澡去。」她頭也沒回。
「發著燒就別洗了吧!」他提醒她,也像是建議。
她站定了,思量一會兒,不行:「頭都臭了,要洗。」
「不會啊,你不是昨天才洗的麼?」他振振有詞。
是啊,昨晚洗頭了,她回憶著,遲疑。又慢吞吞坐回來,坐在原位上,看著他「啪啪」地敲鍵盤。
隔了一會兒,仍舊不放心,她伸頭過去問他,「真的不臭?」
他轉頭湊過去聞了聞,「不臭,別洗了。」他篤定說。
奧……她繼續傻坐著,接著吃了藥去睡覺,聽見他關燈出去的聲音。凌晨時她恍惚看到他走進來,在房門口,她再想看清楚時,已經天光大亮,滿屋子的空曠意味。
她坐起來,好多了,渾身輕鬆,耳聰目明。是吧,我說我好得快吧。她在心裡鼓勵自己,下床趿拉著拖鞋,去廚房覓食。
電飯煲上亮著保溫鍵,真是種什麼因得什麼果,不枉費我做了那麼多吃食給田家父女,她這麼想著,好讓自己心安理得。進而愉快打開來看,裡面是熱乎乎黃橙橙的小米粥,撲鼻香,嘗了嘗,和昨晚吃到的口味一樣。嗯,手藝不錯,她想。
她端著碗,邊走邊吃,走到客廳,坐在昨晚坐著發呆的沙發上,耳邊似乎還聽得到,他「啪啪」敲鍵盤的聲音。
第9章 沒多少愛(九)
明彩打電話來時,竹音剛吹好頭髮,嫻熟地對著鏡子,描了描眉毛,一點兒病容也沒有,又是一個嶄新的中年婦女。她準備出門去接寒假歸來的小秦同學。
「哎,你不是說老死不相往來麼?怎麼說變就變!」明彩近來記憶力賊好。
「不是沒老死嘛!你快點兒約,把你老公也約上,約好了發信息給我哈。」她套好靴子,趕著走。
小秦同學就讀的大學響噹噹,不過是中外合作學院,誰叫他爸有錢呢,可以運作,成績差點兒不要緊。要不怎麼總說,上帝給你關上了一扇門,總會給你打開一扇窗,就是這麼個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