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還真不能清靜太久,久了吧,就容易空,空空空……空那個虛!她起身穿大衣,一邊提醒自己,一邊出門去。
走下樓梯的時候,還在接著想:空了虛就糟了,一不小心就找錯人辦錯事兒,辦錯了事兒就亂套,亂套就清靜不了了。
她站在一樓夜色里,深吸了口寒苦的空氣,頭目涼了涼。
果然,她自己的好友,她最了解,在座的約了好些個小年輕。竹音坐過去時,想起姍姍的囑託,睜圓了眼睛,認真辨別了一會兒,可惜了,沒有!
他們一大圈人,搖色子喝酒聽歌講段子,好不快活。竹音起身回家時,覺得挺好玩的,就是笑得嘴角有點酸。
「哎,叫阿城送你,等會兒你認不得家門。」明彩指派著,一個細高個子的眉清目秀小伙兒跟著起身,竹音定睛看了看他。
他馬上不見外地應著:「姐姐,我送你。」
竹音細看他,是覺得他臉上哪裡長得像她家男鄰居。她自己呵呵笑得止不住,搖手笑說:「不用了,我家住得崎嶇,待會兒你找不著回家的路。」
她一邊笑著走出酒吧去,叫了輛車先走了。明彩知道她酒量好,連裝醉都懶得裝的人。
已經 12 點多,她家這小區老,住著的人也老,睡得早,家家戶戶熄了燈,連樓道里的聲控燈都沒有一盞亮著的。
她走到自家單元樓下,想了想,把高跟鞋脫了,提在手裡,省得「咯噔咯噔」的腳步聲,像是昭告天下,她夜生活回來了。她也是要面子的人,走出去幾步,又在心裡推翻自己,以前是,現在不怎麼是了……
好在小花園的路燈還亮著,借著昏黃的一段光,她一級級上樓。
走到最後幾級台階,轉過彎兒來,看到垂頭坐在樓梯上的男人,外套脫了搭在膝頭上,單穿著襯衫,袖子挽了幾道,露著精壯的手臂。
她隔老遠,就聞到酒氣。難得一見,田老師參加酒局去了……
她又踏上一級台階,他感覺得到有人,抬頭來,兩眼直直望著她。
她站住了,和他對望著,光線不好,別處看不清,只他們彼此,目光清亮。
「會著涼!」他目光低下來一瞬,又回到她臉上,低聲提醒她,是說她沒穿鞋。
操心多得!她投了個管好你自己的眼神給他,照舊走上去,走過他面前時,彎腰看他一眼,低聲調侃他:「為著女兒追星的小事,老父親買醉去了! 」
第8章 沒多少愛(八)
他抬頭來仰望著她,否認:「沒。」又解釋:「公事。」他思路清晰,看見她的一刻就酒醒了,他沒說過,她真有個提神醒目的功效。
解釋什麼?誰還真的想知道你去幹嘛了!她聽了忽然又想笑,用力忍住了,逗他:「那是忘帶鑰匙了吧?早說讓你換個指紋鎖了,早換了何至於此!」
她說完終於沒忍住,眼睛裡笑了出來,其實知道他是太晚了,不想開門的動靜驚醒家裡的母親和女兒。她掩飾著轉身踏上台階,繞過他往自家門口去。
他起身,順著她的話頭:「是該換個門鎖,不然回家難。」他外套拿在右手上,深夜靜謐,他們同時聽到一點清脆的「窸窣」聲,鑰匙碰撞的聲音。
竹音開了門,他極自然的跟進來。
竹音放下高跟鞋,換上那雙氣勢十足的的大毛拖鞋,看他也站在旁邊,自己給自己換了雙客人的拖鞋,比她還先一步,穿著坐到客廳沙發上去,仰頭靠在沙發靠背上。
「哎,我這裡不收留無家可歸的人,尤其喝醉了的男人。」她馬上揚聲強調,自家地盤的氣場。
「你自己也喝了酒不是?」他先反問女主人。
「我什麼量,你什麼量,你自己不清楚麼?」她站在客廳里,只差沒有叉著腰。
「你什麼意思?」他坐起來,臉上泛著點油光,目光炯炯。
竹音正從客廳隔斷的鏡面上瞥見自己滿面油光,化了妝之後五彩繽紛的油光鋥亮。果然午夜是面照妖鏡,誰也不比誰好看。
她看他認真起來,覺得不該這麼不委婉地欺負一個酒量不好的人,也許人家剛在酒局上被人欺負了回來,她兀自轉圜道:「你要不要喝蜂蜜水?」
「要。」他大聲回應,又靠回去,似乎覺得,竹音欺負他,現在他坐著不動,理直氣壯。
不知怎麼,竹音自己也這麼覺得,舉動上殷勤很多,還擰了把熱毛巾來。她想起前兩年,老秦常常半夜東倒西歪地回來,她都懶得出臥室看他一眼。不過後來他也不回來了!
這時,元欽從她手裡接過玻璃杯來,灌下半杯,放下來時,見竹音自己也捧著杯子在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