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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樂將髻上一朵血紅芍藥摘下來,在手中撕成一片一片血滴般的碎屑。

她將花一擲,笑得有些殘忍,說,或許能釣上一個座位,至少能釣上一顆心。

後來一個危機四伏的午夜,蕭伯如用珠淚和巧舌編織了一個宛如天衣的羅網,這隻燈籠正是支撐羅網的機關。機關扳動,網罟徐徐降落,孟蘅深陷其中,插翅難飛。

事實證明,蕭伯如是一名很有前瞻性的計畫者。她的確用這盞燈籠釣起皇帝寶座,如同她用一隻臂釧就套牢虞氏軍印一樣。但本在她把握之中的那顆心,在羅網打開的一瞬突然生翅,倏然消逝在蕭伯如的手指縫。

這是蕭伯如意料之外的事,這件事極大折損了長樂公主的自尊。而對成為皇帝的蕭伯如而言,這種失敗更像一種羞辱。她必須抓回孟蘅的心,這一刻與紅粉鴛夢毫無關係,她要在情愛場上進行一次御駕親征。

所以她要回那盞燈,她們緣結之夜的見證。懸掛在甘露殿,夜夜都明。

可現在,這燈籠落在地上。

賀蓬萊耳邊響起獵物脫鉤的聲音,不管是大殿上的九龍寶座,還是孟蘅的心。

這和今年早謝的梨花一樣,像一種不祥之兆。

賀蓬萊一顆心砰砰狂跳,接著,錦簾紗簾珠簾的打起聲傳來,蕭伯如的聲音隨之響起:「三郎,你不是去看轎輦嗎?」

蕭伯如由眾人擁簇而來,有孕使她更加豐腴,臉上閃動玉盤銀盆的華彩。孟蘅今日改換官服,跟隨在側,低眉順目,無比恭敬。

賀蓬萊看向蕭伯如隆起的小腹,笑道:「沒什麼,臣見燈籠落了灰,剛叫人拿下來擦拭。」

蕭伯如哦一聲,「擦完就掛上吧。朕看著它掛上。」

秋童連忙應是,踩杌子重新懸掛燈籠。蕭伯如抬頭端詳,鳳目中露出幾許溫情之色,說:「姐姐,它一直亮著。」

孟蘅道:「是,能一直亮著,是它的福氣。」

賀蓬萊十分驚詫,這並不是孟蘅會說的話。他看向蕭伯如,蕭伯如卻毫無猜疑,甚至展現出些許欣慰之情。

她不再是為情愛患得患失的深宮少女,無可抗拒地,她成為千篇一律的帝王範式。帝王面對臣屬和後宮時,想要得到的不是彆扭的真心,而是虛假的蜜語。如果有一面鏡子,她會在鏡中看到最為痛恨的生父的遺容。

皇帝不照鏡子。

殿外,儀仗已備,蕭伯如遠望天空,一片羊水般的蔚藍之色。她對孟蘅道:「我駕幸行宮,只怕京中那些老東西不會安分。范汝暉雖得力,到底不過一個走卒。真正重要的事,我還是得託付你。」

她話音落下,秋童將一方寶印捧上來。

蕭伯如說:「這是龍武衛大將軍的軍印,也是我近身之軍中最為親近的一支隊伍。孟卿,朕如今將它託付與你,朕與太子的安危正在你的手中。」

孟蘅推拒道:「臣豈敢領受。」

蕭伯如道:「闔宮上下,非卿莫屬。」

孟蘅垂首而立,看不清表情,許久,才雙手抬過頭頂,說:「臣謹受命。」

軍印脫手的下一刻,蕭伯如又將手掌牢牢按在其上,語重心長道:「姐姐,不要讓朕失望。」

孟蘅深深一拜。

這方龍武衛大印像一個惡毒詛咒,從梁懷帝蕭伯如和副相孟蘅之間連根拔起,許多年後,又烙刻在梁昭帝蕭恆和秦公秦灼身上。如此雷同的君臣命運和情愛模式,很難說不是女帝彌留之際,以生命為祭品,向上天為鳩占鵲巢者求得的報應。當然,這要屬於懷帝本紀的尾聲。

如今,華蓋繽紛,旗幟連成七彩之雲,雲霞飛動的天空下,帝王車駕轔轔駛向勸春行宮。金吾衛守衛在側,在御駕之外築起一道銅牆鐵壁,賀蓬萊幾乎嗅到甲冑上的血腥味。他轉頭看向蕭伯如,蕭伯如已擁著大氅闔眼睡去。

賀蓬萊無法安心。

勸春行宮已布置一新,賀蓬萊故地重遊,像回到和蕭伯如相依為命的日子。夜間,他撥弄爐子,蕭伯如臥在動物皮毛堆積的妃榻上,拿一卷詩書來讀。有孕之後,她總愛翻看一些文選。

賀蓬萊可以感覺到,她很期待這個孩子,與它的父親無關。

但賀蓬萊終於忍不住問:「姐姐,它的生父到底是什麼人?」

蕭伯如看向他,靜靜不語。

蕭伯如登基後,招攬世家子弟,常有年輕男子頻繁出入宮闈,這也是時人攻訐女帝的由頭之一。賀蓬萊知道,這是她在朝樹立根骨的手段之一,又能滿足欲卝望,何樂而不為。

賀蓬萊撞見過一次,蕭伯如面無異色,由宮人服侍更換蟒袍,冠戴冕旒。轉身時,她從一個女人變成祲威盛容的皇帝。皇帝揮手,男人躲下龍床,拾衣抱履而退。皇帝轉頭看向賀蓬萊,隔著十二道珠簾,眼底不是春水波痕而是劍光凜冽。

她淡淡道,列祖列宗有三宮六院,同為皇帝,朕都不能召幸幾個男人?

賀蓬萊意識到,蕭伯如在宣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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