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恆不會走這樣的生路。
這也不會是自己的生路。
一夜心灰意冷後,岑知簡接受這個結果,十分平靜。
他的確重燃過一段生的希望,但只是星光一束,做不成燎原之火。
華州岑氏不做伶人,太上不辱先其次不辱身。如今他無父無母,無家無業,無根一身輕。
如果這條命還有一點價值,那就是救一救蕭恆。
恟恟天下的新的希望,解民倒懸的唯一一人。
蕭恆是百姓的生路。
切開肌理、置蠱誘毒時岑知簡想。
那他就做蕭恆的生路。
只願他能辟一片新天新地,讓華州岑氏的悲劇不再重演,讓人不用通過自殘來捍衛底線。
讓天地間每一個人,都能做人。
籠中鸚鵡連聲叫道,歸去,歸去。
岑知簡注目許久,打開籠門。鸚鵡飛出窗去,消失在夜色之中。
一縷清輝入戶,岑知簡振衣起身,如鶴振翅欲飛。
他走出門外,走出庭中,走出無垠月色,走出這片人間。
人間不可以託些,吾將採藥於蓬丘。
歸去來兮。
不如歸去。
***
岑知簡託病數日,閉門不見任何人。
三日後,蕭恆引兵返程,探問岑知簡病情。
叩門無人應,問話無人答,一旁梅道然耐不住,抬腳踹門而入。
門內床鋪整潔,空無一人。
梅道然立即道:「我去找人。」
蕭恆道:「我和你一塊……不,兵分兩路,我去問少卿。」
一轉身,秦灼已經跨入門中,神情未有分毫訝然,道:「岑郎走了。」
「走了?」梅道然急聲道,「他去哪裡?」
秦灼不答,從懷中取出一物,道:「幾日前,岑郎收到這封信,是他山中師父所寫,要他隨同遊歷四方。這封信先遞到的我這裡才轉交給他,岑郎怕你們挽留,便不叫我聲張。」
梅道然急忙接信來看,反反覆覆看了幾遍,才問:「他沒說地方,一個落腳都沒講嗎?」
「修行無定所。岑郎講,因緣際會,緣來則聚,緣去則散。來去聚散如同流雲,早有天意,無需掛心。」
秦灼頓一頓,道:「他有件東西留給你。」
梅道然注視下,秦灼手探入袖中,取出一物。
掌心,一枚新刻的丹紅竹笛。
梅道然渾身一顫,從秦灼掌心搶過笛子,奔出門外,翻上馬背揚鞭而去。
蕭恆身形微動,秦灼淡淡道:「按腳程,岑郎已出大明山,他來不及。」
靜默片刻後,秦灼說:「我總覺得他想報復梅藍衣。」
蕭恆終是啞然。
不然為什麼要這麼做?
在我離開後告訴你,我終於承認愛上你。我好愛你。但我已歸去,你莫要尋我。
……
那個夜晚,昏燈下,木盤前,梅道然問,我和你。
岑知簡殊無反應,如神附體,搖筆在沙間留下字跡:
我非雲頭仙,子非泥中客。
天將白雲和青泥,拆做子與我。
第367章 一三三 密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