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百斗懵了。
李寒道:「許淩雲對將軍本有觀望之心,這次下手卻毫不留情,他的心意如何我暫時還沒能探知,咱們出招就怕打草驚蛇。但狄皓關不同,於公,他有挾制許淩雲之權;於私,故人之後,還可能問心有愧,他說話,許淩雲總要留幾分顏面。更重要的是——」
李寒微微一笑:「狄皓關由他外祖帶大,他的母家正是松山人氏。」
他不再多說,打帳入內。
帳中燈火跳動,一方松山輿圖鋪在案上,蕭恆和青不悔對面而立,鄭素和酈叢芳也立在一旁。
見他進來,蕭恆道:「渡白來,怎樣治水,你有沒有主意?」
李寒也不客氣,上前察看輿圖,見有幾處圈點,筆墨又在青不悔那邊,道:「老師的意思是,在青羊殘壩基礎上修補,再另外選址建壩。」
他沒再當面叫過老師,如今脫口而出,自己還沒察覺,一旁抱臂站著的鄭素眉頭一動。
青不悔道:「的確。」
「老師定然比我更知道堵不如疏的道理。」李寒提筆在輿圖上勾畫,「松山多雨,碧蛟江常澇,只用幾處堤壩能堵到幾時?碧蛟江發於西北甘州雪山,途徑十三州,州州崇山峻岭,河道狹窄,水量湍急,到松山猶甚。我也調看了松山地方志,的確有不少排水管道,但僅僅如此,還不夠。」
青不悔深深看他,「你是想效仿大禹治水。」
李寒道:「是,先治地,再治山。治地不能治一州之地,松山所臨這十餘州的土地要一起平整。治山更不能治一州之山,碧蛟江所經十三州數十山脈,都要開鑿引道。只有如此,碧蛟江沿岸數萬百姓才能不受水澇之苦。這次下游無礙,是全軍拚死將青羊壩堵到雨停之際,但再來一次,一定是十數州百姓的滅頂之災。老師,治水治標不治本,只有治地治山,以山導水,才是真正一勞永逸的方法。老師大才,定然明白。」
青不悔默然片刻,「要如此治水,必傾舉國之人力財力。而如今朝廷……」
「如今朝廷舉國軍力都耗在征討蕭將軍身上,自然不願出人,也不願出錢。在皇帝眼中,人力財力所用之處,要先鞏固自己的社稷。」李寒嘆道,「可社稷之本在乎黎民不在將軍,這樣無視百姓生死,她殺一個蕭恆還會有一萬個蕭恆。我真的不明白,先是肅帝再是今上,為什麼看不懂這麼簡單的道理?」
李寒抱手躬身,「各位恕罪,這個水我治不了。這樣的聖天子在位一日,沒有人能治得了。」
鄭素怒道:「你胡言什麼!」
李寒往蕭恆身後一站,「我已是賊首,不怕旁人聽去。我也除名青門,不會再累及老師。」
「怕你連累嗎!你又扯一副道貌岸然的嘴臉給誰看!」
眼看這二人又要吵起來,青不悔出言打斷:「阿素。」
李寒垂首不語,鄭素悻悻閉嘴。
一直沉默的蕭恆突然開口:「可以試試。」
他拿手指畫了幾個地方,「這兩座山峰都在松山境內,可以先帶人開鑿。再把青羊壩修一修,多少能當幾年之用。水災後大夥流離失所,修築工程也能給個拿錢的活做。」
這更像是為全境治水做出的鋪墊。
青不悔嘆道:「只疏通這幾處,終究不是長遠之計。」
蕭恆道:「我謀逆,就是爭這個長遠。」
青不悔注視他片刻,正要開口,突然被一聲叫喊打斷。崔百斗衝進帳子撲在地上,「將軍,不好了,百姓和不少兄弟倒了一片,幾個郎中看過,說……說像疫病!」
第353章 一一九 瘴毒
疫疾一事非同小可,蕭恆宕機立斷,搭建病坊供病人居住。
山上崎嶇地滑,經連日大雨沖刷,土石多少有些鬆動。李寒也障了面,提著袍子一歪一斜地踩石頭爬到蕭恆跟前,喘口氣道:「能用的郎中已經找來了,也開了幾個方子,叫人製成湯劑分散下去。本該燒艾煙燻的,但到底在山上,怕惹山火,只能作罷。」
蕭恆臉上也綁一塊布,李寒眼尖,一看就知是在他袍擺撕下來的。他這黑衣蒙面的打扮不像將軍,倒像他從前行當。蕭恆問:「病倒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