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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仲紀木然吞咽幾口,問:「為什麼攔著我?」

許伯林道:「這是清河郡夫人的意思。」

許仲紀嘴巴張合幾下,又問:「……她怎麼死的?」

許仲紀道:「支持甘州,抵禦狄兵,為國捐軀。」

「她不是沒有打過狄族。」

「這次……」許伯林只是說,「以少戰多。」

許伯林看他的神情,輕聲道:「崔將軍以百騎支持,死守甘州半月有餘。大義赴死,護得全城性命,有將如此,大梁之幸。」

許仲紀直著眼睛看他,追問:「那我呢,我呢?大梁之幸,是我之幸嗎?」

「她瞑目了。」

許仲紀泣不成聲。

他伏倒在床,許伯林垂淚撫摸他的脊背,在最後做出欺騙。一個死不瞑目的崔清對許仲紀而言是怎樣的打擊,他不敢冒這個險。

待許仲紀氣息平復,許伯林輕聲說:「去靈堂吧,楊夫人一個人在那裡,她在那裡等你。」

深夜,香燭搖曳,煙霧繚繞。許仲紀邁入靈堂,先和楊夫人目光相撞。

楊夫人放下擦拭靈位的衣袖,輕輕喚他:「來了,二郎。」

她佝身站起,將女兒靈位抱到一旁,從案上捧下一壇酒,還用蜜蠟封著口,看樣剛掘出來不久。

楊夫人道:「我實在沒有力氣,二郎,你來開封吧。」

許仲紀沒有多問,從她手裡接過一支小錘,輕輕將蜜蠟敲碎,揭開紅封,當即酒香充滿堂間。

楊夫人倒一碗酒水,遞給許仲紀。許仲紀正要推拒,楊夫人已柔聲道:「吃吧,這酒本就是留給你吃的。」

許仲紀接過酒水,向她深深一拜,一飲而盡。

楊夫人挨著崔清牌位坐在地上,又給他倒一碗酒,道:「阿清從軍數年,我一個人在京無依無靠,只有你二郎常來陪我。幫我瞧瞧花弄弄草,過年也問過節也來,我心裡記得你的好。」

許仲紀捧著酒碗垂著頭,有些語無倫次:「伯母言重了,我和崔將軍……我和十一娘自幼的好友,我少小就沒了娘,您又待我好……在我心裡,您就像自家長輩一樣。」

「你是好孩子。」楊夫人聲音微顫,「你和阿清……你們都是好孩子。」

她靜靜瞧那碗酒水,淚水滑落時輕輕一笑,「許二郎君,我代小女與你兩清了。你本就不欠她什麼,我還要多謝你這些年的照料。但你還年輕,也不似我孑然一身了。」

那雙捧酒的手劇烈顫抖起來。

楊夫人啞聲說:「好孩子,別怨我,她下葬時我使人支開你,你要明白我這顆為娘的心。我只這麼一個女兒,她父兄去後我和她命撐著命,我不能讓她走得有半點閒言碎語。你萬一在她靈前有什麼不妥,她一個入土的人,沒嘴說的清!這次酒吃完,你想瞧瞧她,就去瞧瞧她吧,和她說說話——可也就這一回了。」

她從懷裡取出一封信,「這封信是百斗交給我的,說是從她甲冑里找到,她一直貼身帶著。」

許仲紀雙手接過,啪嗒一聲,一物先從信封中掉到地上。

一枝幹枯的紅柳。

他抽出信箋,果然,上面是自己的筆跡。

當日他千里傳書,只寫了一句話。

——十一娘,我要出陽關啦。

許仲紀身子幾乎躬到地上,信函從他指間掉落,他哇地一聲嚎啕痛哭起來。

楊夫人一下一下撫摩他的脊柱,眼落在酒罈上。冥冥中,她像看見崔清出征前,將這壇酒抱在臂彎。

楊夫人當時還不知其意,只問:「怎麼把女兒紅搬出來了?」

這酒是崔清出生之日她父親親手所釀,埋在花樹下,等她出嫁之日招待新婿。

崔清神色很坦然,說:「過幾天許二郎也要走,跟他阿翁隨軍。磨了多少年老頭終於給他鬆了口,頭一回上戰場,雖則還是個文職。」

楊夫人猶疑道:「你給他餞行?」

「饞他唄。阿爹釀酒手藝精絕,這等好酒,他要想吃上一口,就得留命回來。」崔清從她娘跟前坐下,嘆道,「刀劍無眼哪。」

楊夫人一口茶吃了好久,半晌,才開口:「建朝以來,許家就立下祖訓,為著當年血債,兩姓後人不能有過密的交從,譬如師承,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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