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種史料均可證實,玉升二年之後,潮州已經成為蕭恆自己認定的地望。無可否認,這座城市對他具有高於生死的意義,蕭玠曾在其手記首篇中表示疑問,但從《土地》篇的結尾來看,對於這種感情,他已經全然理解:
「父親對潮州土地的熱愛遠逾山水。他很少提及潮州『銀山藍水明玉盤』的著名夜景,但對地頭的黃昏戀戀不忘。無數個揮汗如雨的傍晚,他抬頭遠望,就能看到地平線盡頭,吳公祠和薰娘廟相對而立,父母般守護著潮州城嶄新的襁褓。那對兄妹身後,是永遠廣袤的一片夕陽。
我知道父親對土地的熱愛,源於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
父親一直以并州人自居,但我想我的祖籍應該是潮州,我根柢的孕育之地,我父親的第二故土。他在那裡吃夠了生命的苦也享夠了人世的福。在那裡他犯罪、贖罪、懲罰一切罪,也在捨生、復生之後,為所有人找到新的生路。
潮州城放棄過他。
潮州人原諒了他。
我得再回一趟潮州。那裡有我還沒磕的三個響頭。」
第330章 九十六 枕語
秦灼趕回院子時天還沒黑。
一過院門,便聞見濃郁飯香,其中夾著一縷兩縷滷肉和饃餅的氣味,想必阿雙知道蕭恆回來,特意為他準備的。
陳子元一見他,便上前替他挽韁扶鐙,道:「東邊都打掃好了,潮州營從英州拉回來不少戰利,和咱們對半分了。」
秦灼翻下馬背,將落日弓摘下遞給他,「誰去交接的?」
「鑒明。」
「他沒讓一讓?」
陳子元摸摸鼻子,「鑒明是個實心眼兒。」
那就是全收了。
秦灼眉心微蹙,似乎想說什麼,陳子元立即搶斷:「殿下,你別天天胳膊肘往外拐,咱們又不是在這裡安家樂業過一輩子。要對付秦善,家夥總不能缺,你真把潮州營當婆家貼補呢?」
秦灼嫌他婆媽,皺眉道:「我說什麼了?」
他今日有些疲倦,正了正歪斜的腰帶想起什麼,「等等,你剛剛說什麼?」
陳子元料到他脾氣,不等秦灼動作就跳開要躲,果不其然,秦灼拽過馬鞭就要抽他。
疼是決計不疼,但不躲這一下怎麼能完成兩個成年人經久成俗的遊戲呢。
秦灼剛捲起鞭梢,手臂突然在空中停住。眼睛定在陳子元身後,目光也變幻了內容。
陳子元回頭一瞧,見蕭恆已經跳下馬背,向這邊快步走來。
他還沒有寬卸甲冑,走上前時渾身鐵甲碰撞鏗然有聲。等走到秦灼面前一兩步的距離,蕭恆才住步站定。他嘴唇微微一動,話未出口,已經被秦灼緊緊圈住頸項抱住。
蕭恆渾身一緊,也用力抱住他。等感覺懷裡人似乎從五臟里發出的顫慄有所平息,他彎腰把秦灼橫抱起來,徑直走向屋門。
陳子元有些尷尬,但想起這場生離死別,心中到底發酸,最後嘆了口氣,任勞任怨地牽著兩匹馬去廄棚里。好好的一個虎賁將領,有些時間還是得做馬倌。
外頭暮色未深,屋裡卻已一片暝暗。蕭恆輕輕踢開房門,又抬腳把門帶上,直接抱著秦灼往榻前去。秦灼後背陷入床褥時就被他吻住了。他也抓住蕭恆後頸和臉頰來吻他。被中的薰香氣味甲冑的血腥氣味和蕭恆□□的熟悉氣味一起構成秦灼這一刻的全部知覺。蕭恆這次比以往都要急躁,吻著就要撕他的腰帶,被秦灼從臉上摑了一下。
這一下不重,卻也不輕,蕭恆怕弄痛了他,忙撐起身子。秦灼仍躺在他身下,眼神卻已冷靜下來,他搵了把臉頰,馬鞭頂在蕭恆胸口上,淡淡道:「下去。」
蕭恆被鞭柄抵著站下床來,一隻膝蓋拿不準地靠在床邊。
秦灼已經從床上翻坐起來,把鞭子卷在手裡,冷笑道:「事情都沒交代,這就想□□了?」
蕭恆有些語無倫次:「我真的沒想到柴有讓這麼著急。銀環剛把那顆假人頭給他,他就派人送到潮州了。我是過幾天拿下州府後才知道的。我沒料到他會把那人頭給你,我……」
「甲,」秦灼打斷他,「脫了。」
蕭恆以為硌著他,便將甲冑解了。
秦灼又道:「上衣。」
蕭恆一愣,仍照吩咐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