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紉蕙向李寒拱手,「不知李郎擾斷儀禮,所為何故?」
「我是鎮西將軍的軍師,和將軍有雲龍魚水之情。如今將軍於故地舉哀,某特來送葬,合情合理,這是其一。」
李寒手臂一振,他掌中所持之物在黑暗中華光四射,宛如閃電刺破烏雲,綻放萬丈光芒。
「其二,將軍臨行前有手書傳告,倘若出師未捷身先死,潮州大權,盡托少公掌中!」
天邊雷聲降落人群,人群之中一片嗡鳴。
城頭,呂紉蕙的手指敲擊牆垛,迸濺一串冰冷無情的響聲。
程忠見李寒出現,衝破岑氏兵丁阻攔奔下城牆。那邊呂紉蕙的聲音已經響起:「於情於理,本當如此。但秦少公顧忌諸侯身份拒不肯受,潮州不可一日無主,由建安侯接管,應當應分。」
李寒似乎早已預料他會如此作答:「將軍料到少公會因此進退兩難,故而特地追告,少公不肯受,潮州則託付李寒之手。」
呂紉蕙連笑兩聲:「李郎,為己爭利,何以取信天下人?」
「我有蕭將軍手書為證。」
呂紉蕙道:「李郎書道大成舉世皆知,要偽造書信豈非易事?」
「同樣的問題,我也要請教呂公。」李寒眼中光芒閃爍,「呂公以岑郎為建安侯,又有何憑證?再來一塊五龍紫玉佩嗎?所謂的君君臣臣,依舊是你一家之言!你說蕭將軍假冒其名,誰又能證實岑郎就是前朝血胤!焉知不是見潮落難,英州想要坐收漁利分一杯羹!」
呂紉蕙並不氣惱,仍含笑道:「早聽聞李郎三寸不爛之舌的厲害。只可惜,五龍紫玉佩不過幌子,以證殿下身份的,是公子檀親手放置的一枚私印!」
他手中也持有一物,在烏雲底部射出紫色光芒,和李寒手中書信的白光交相輝映,如同兩股箭風相撞,乒砰作響。
呂紉蕙道:「此物但管請專人驗看,絕無作偽之處。今時今日守城最重,李郎,你動搖人心瓦解士氣,意欲何為?」
「如今秦少公率兵守城,潮州營在前衝鋒,而呂公等人安坐城內,等候官印如鴉待腐肉!將潮州城交在你們這群趁火打劫之人手中,蕭將軍英魂難安!」李寒笑道,「你的印鑑是真的,我的手書也是真的,那就看這兩樣東西,潮州百姓要認哪樣了!」
人群騷動起來,在李寒手中書信照耀下,全部熱淚盈眶。呂紉蕙的聲音卻如烏雲般越積越厚:
「李郎,你別忘了,重光當年劫車毀糧,致使潮州糧荒多年,其罪難贖!他的確對潮州有功,倘若真的功過能抵,饑荒中餓死的百姓答應嗎?整整五年,上萬條人命枉做惡鬼!還有,你們以為西瓊段氏傾力屠城,只是為了一車口糧?」
人群議論間,他厲聲道:「是因為重光擅自行動,射瞎了段藏青一隻眼睛,讓他險些潰膿而死!段氏為報一箭之仇才下令屠城,潮州才到了羅雀掘鼠的地步,潮州圍困中四萬口人皆是因他而死!還有!」
呂紉蕙喝道:「潮州若破,重光必為段氏剝皮削骨。他為保全自身,不惜驅人相食!在場的各位,哪個不是在他逼迫下做了吃人的惡鬼!如此禽獸之舉,如何以尺寸之功相抵!如今殿下在此,光耀萬物,當盡驅前罪,重修德功!使潮州之廢垣,重振盛世之光輝!」
見人言未止,呂紉蕙又加一重籌碼:
「如今英州大軍壓境,潮州卻府兵空虛,倘若華州撤兵——敢問諸位,還能經得起一場屠城血洗嗎?」
雲中隱隱有雷動的震感,呂紉蕙冷聲道:「陳將軍,還不快向殿下奉印!」
「呂公!」李寒並不焦急,將書信收回袖中放好,聲音雖緩,但極其響亮,「你以為你的蕭牆之內,就沒有任何異議嗎?」
呂紉蕙掃視身後眾人,除了岑氏子弟就是他親手養出的刺客。
他有些好笑,「我還真不知道,誰有異議?」
一聲雷鳴降落,與此同時,還有一道聲音落地,沙啞,但堅定。
大雨之中,岑知簡說:「我。」
第329章 九十五 何贖
呂紉蕙還沒說話,岑淵已經蹙眉上前,「殿下,潮州生死存亡之際,安能戲言?」
「是嗎?」岑知簡扭頭看他,「我們給潮州帶來的究竟是生,還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