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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忠急道:「少公平素爭強好勝,怎麼如今軟了性子!但凡你一聲令下,兄弟們無有不從!」

「果真嗎?」秦灼看向他,「蕭重光的身份揭發後,有人來他的靈堂看一眼嗎?」

程忠一時結舌,「……少公,大夥一時不敢接受,你別同傷心人置氣。大夥心裡,什麼人都不比上將軍的恩德。」

「哦,傷心人。」秦灼淡淡道,「原來蕭重光一死,我卻是個不傷心的外人。」

程忠面紅耳赤。

秦灼看著他,居然生出一笑:「我體諒你們,我也多謝你們。謝你們大恩大德,沒來砸他的棺槨。」

聞言,程忠後退兩步,撲通向他跪倒,抱拳道:「少公,我這次來是替剩下的兄弟們傳個話,不管別人如何,潮州營到死都是蕭將軍的兵!蕭將軍沒了,我們任憑您調遣。」

他說到傷心處,也是眼淚橫流,「將軍沒有子嗣,明天發喪,我們給將軍披麻戴孝。大夥把錢湊出來了,等過了喪期,就在西城立一座蕭將軍廟。就算哪天我們都死了……將軍也有人供奉,有人記著。咱們就希望……將軍下輩子投胎轉世進個福窩,一輩子風不著雨不著,金滿銀滿,長命百歲的……」

秦灼偏過頭,眼淚終於掉出來。也沒有哭聲,就這樣安安靜靜垂了會淚,再開口,聲音依舊平靜:「我曉得了,你回去吧。」

程忠應一聲,扶著腿從地上爬起來,垂首告辭。轉身走了沒幾步,突然聽見秦灼的聲音,輕輕的,幾乎被吹散在風裡。

他囑咐:「仔細稱呼,明日再見人家,就要喚殿下了。」

***

「殿下。」

兩個繡娘站在岑知簡跟前,將一件做工繁複的禮服捧到他面前。

一個年紀稍長的繡娘道:「呂公囑咐,請殿下試吉服。若有不合身處,我們連夜來改。」

岑知簡抬頭,卻沒有看衣服,而是看兩個女孩。他從她們的口音中捕捉到蛛絲馬跡:「你們是潮州人?」

半個月以來,他都沒有吃藥,加上這一段悲痛交加,聲音幾乎叫人不忍聽聞。

那侍女頷首,「是。」

岑知簡問:「蕭將軍的壽衣,你們做了嗎?」

他這話一出,兩個女孩身體劇烈顫抖起來。岑知簡本以為她們畏懼呂紉蕙之威,下一刻,卻聽見女孩們壓抑的哭聲。

她們一會點頭一會搖頭,拚命要擦眼淚,結果淚水更是斷線般墜落。

這一刻什麼都不用說,岑知簡心裡全都明白了。

有時候,傷心是逃避的藉口。有時候,逃避的確源於傷心。

他遞過一方帕子,示意她們可以回去了。

腳步聲遠去不久,房門再度被推開。岑知簡向那個人影方向看了一會,漠然扭過頭。

福娘走近前,將一隻食盒放下,又將幾隻小碟端出來,邊道:「妾做了幾樣小菜,都是殿下小時候愛吃的。有桂花糖藕、魚圓蓴菜湯,還有一碗梨膏。」

她解釋:「呂公戒備城裡的郎中,叫人回華州接大夫去了。妾聽殿下的喉嚨再拖不得,先吃這些潤潤,明日殿下受印後,妾再去集上瞧瞧,有沒有好的枇杷。」

岑知簡看向那碗梨膏,在燭光下如同透明的黃金。他突然道:「小時候咳嗽,總是娘給我熬梨膏帶去山裡,一熬熬好多,能吃一整季。」

他突然想到什麼,改口道:「……是呂娘子。」

福娘欲言又止,她跪坐岑知簡身旁,影子落在地上,像個懷抱嬰兒的乳母。她默然片刻,突然想起什麼,從袖中取出一隻小匣,道:「妾聽下人說,殿下這幾夜睡不踏實。妾找了些安神香來,殿下晚上點著……」

「我的確夢魘。」岑知簡道,「每天晚上,呂娘子都要索我的命。她問我為什麼害死她兒子。」

福娘愕然,抬首看向岑知簡,發現他頸上有兩道指印,已經變得紫紅。

和他自己手指大小一般無二。

福娘呼吸越來越緊,身體縮水般瑟縮成小小一個。燈火下,她低低叫道:「殿下,郎君……我……我其實……」

她的哽咽被雨聲沖刷,比從前的岑知簡更像個啞巴。門外風雨未休,一世界如同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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