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8頁(2 / 2)

迷惘之際,忽然聽人急聲叫他:「梅藍衣!」

岑知簡的喉嚨已經完全沙啞,這幾天的痛哭疲憊幾乎叫他的嗓子再壞一遍。但這破損的聲音近在耳側,足以擊破眼前迷霧。

岑知簡再喊一聲:「梅藍衣,你聽我說話!」

眼前,天色越來越暗,雲層越壓越低,影子越圍越緊,手中兵器光影如同閃電在地面的折射。

得活,先要活。

梅道然深吸口氣,「好。」

岑知簡後背緊緊抵在他胸前,憚於青泥的耳力,他向後仰頭,幾乎是靠到梅道然頸窩裡,用氣聲問:「青泥的水底功夫如何?」

梅道然深吸口氣,捏緊匕首,答道:「一般,怎麼?」

「你會洑水嗎?」

梅道然點頭。

岑知簡側首,嘴唇幾乎貼到他耳朵,他用一個出於我口只入君耳的聲音說:「記不記得來時路上那條江?不要他們備馬,你挾持我跑去,到西岸跳水。一定要在西岸,一路北游,再見岸就是明月渡。從這裡直達明月渡的陸路必須進山,他們的腳程不會這麼快。到了明月渡,買馬一徑西行就能抵達英州。」

「看今日的陣仗,我對他們很有用。他們不會把我怎麼樣。」岑知簡咳嗽一聲,「我等你來救我。」

梅道然嘴唇微動,話未出口,已被打斷。

「蕭將軍危急存亡之刻。」岑知簡聲音沉靜,「梅統領,孰輕孰重。」

又一道電光閃爍。

趁光亮刺眼,一支飛箭從身後射來。玉龍刀當然打翻箭鏃時匕首收緊,鋒口嵌入岑知簡頸前,立時血流如注。

梅道然大喝一聲:「再有一支暗箭,我先送他去見閻王!」

岑松岩叫道:「住手!統統住手!」

呂紉蕙也厲聲喝道:「誰敢妄動,自己砍下手腕來見我!」

他眼中終於出現一些憤怒情緒。少頃,呂紉蕙揮揮衣袖,包圍圈裂開一口。

梅道然將岑知簡提在懷裡,退步就走。

這樣相持到江邊已至深夜。雙方鬧出的動靜不可謂不大,但數里之內全無一人好奇窺探。岑知簡也就明白,但凡岑氏紮根之處,影子自然暢行無阻。

他被梅道然挾在身前,和他一起退至棧橋。他看不到夜間江水是怎樣深不可測的可怖風貌,但他聽到一陣強似一陣的洶湧波聲。

人跳下去,只怕會被浪頭打成齏粉。

岑知簡打了個寒戰,突然恐懼這是一個昏招。這時,他感覺梅道然渾身肌肉繃緊,身體微微後傾。

梅道然已退到棧橋盡頭。

已無後路。

岑知簡直視前方,眼前,一片被月光照亮的漆黑世界,棧橋由江水拍打而搖晃,產生一種浮游的錯覺。岑知簡越來越緊的呼吸在空中發潮,他感到有水汽沾上睫毛,漸漸模糊了整個視線。他感到梅道然的臉貼到自己臉側,冰冷的,線條鋒利的,模糊的記憶中似曾相識的。梅道然的嘴唇很乾燥,蹭在臉頰上,和頸間那把浸染鮮血的匕首形成鮮明的冷熱對比。

梅道然說,我一定來救你。

接著岑知簡感覺後背被猛地一撞,像被整個世界的力量往前推去。他撲倒在地時,聽到梅道然沒入江水的聲音。頃刻間影子踩踏棧橋引起嘭嘭響聲,之後又響起紛紛投水的聲音。但岑知簡一點兒也不擔心他們會追到梅道然,他落水的聲音是如此輕盈,像一朵水花,或一條游魚。

***

蕭恆出征之後,秦灼眼皮一直在跳。所幸這幾日溫吉書信寄來,與他商討羌地借道之事,有了事忙活,一顆心才安定幾分。陳子元也說:「蕭重光本就是個有腦子的,現在李渡白在側,也有影子的人幫襯。雖不說十拿九穩到底也如虎添翼,殿下,咱還是操心操心自家吧。」

秦灼並非遠愁近慮之人,但半個月裡,他沒有收到蕭恆一封來信,不管是軍報,還是家書。

直到第二十四天。

秦灼至今仍記得那個傍晚,陰雨天氣,陣陣春寒。

他盤坐榻上,新點了盞燭火,正給溫吉回覆兵馬統籌的相關事宜。筆剛從硯池舔了舔,院中突然響起一陣忙亂腳步聲。

那聲音在即將入門前戛然而止,在門外踱來踱去。

秦灼叫:「進。」

陳子元掀簾進來,手握信筒,面如死灰。

秦灼心生異樣,問:「什麼事?」

陳子元仍站在門前,啞聲說:「殿下,你一定冷靜。咱們這一大家子全指望著你呢。」

「信。」秦灼深吸口氣,「給我。」

陳子元邁開步子,一步一步向榻前走來,將抓得變形的信筒遞給秦灼。

這是潮州營的信筒,是公函。秦灼這一段時間日不暇給,但凡公函,陳子元都會替他先行檢閱一遍,擇事稟報,以提高通傳效率。很少有他審閱過,還需要秦灼親自來看的消息。

最新小说: 父欲(H) 當攻略對象是惡毒反派們 炮灰女配升職記 頂罪十年,重生送前夫全家殯天 簪纓世族有明珠 從長生苟到飛升 婆家偷聽心聲,換親世子妃成團寵 何時杖爾看南雪 穿書女想撬我對象[七零] 梟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