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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再三,那碗參湯終於空了,卻也沒有餵進多少。梅道然冷冷瞧著秦灼,猛地轉身出帳。

雨聲如鞭,每一鞭都抽在秦灼身上。他突然好冷,抱著蕭恆胳膊摟住自己。兩人胸骨相嵌時,秦灼感覺膛前一硌。

他往蕭恆懷裡一摸,卻摸到三枚薄薄銅片。

圓形方孔,一面刻火焰,一面刻大篆。這東西他貼著心口放。

頃刻間,秦灼目光憤恨起來,何止咬牙切齒,簡直食肉寢皮。他怒視片刻,猛然揮手往蕭恆臉畔批了一下。蕭恆頭便往一旁歪去,更不理他。

秦灼雙手抱緊他面頰,顫聲叫:「蕭重光。」

蕭重光蕭重光蕭重光。

陳子元不忍再看,俯身去拾地上壽衣。

狂風忽地一衝,滿帳燈火飛動搖曳,光影扭動得有些瘮人。陳子元手背起了層栗,站起身,卻見秦灼兩眼發直,眼仁黑得嚇人。

陳子元頭皮發麻,叫道:「殿下。」

秦灼眼珠向他一滾,像個借屍還魂的死物。

他吩咐:「叫阿雙開我的匣子,取那對七葉黃金耳璫過來。再找一身女子衣裙,大紅的。」

陳子元駭然問:「殿下……你要做什麼?」

秦灼看著他,笑了:「我要請靈妃,降身。」

陳子元第一反應是,秦灼瘋了。

請神不同於祝神,祝神是祈禱,請神是有所求。

秦灼要請求神力來蕭恆,但他所請的主戰主生死的靈妃是座女神。

他阿娘甘夫人曾擔任南秦主祭,所演正是靈妃,那雙耳璫正是她娛神所用。這是血統之外,秦灼必須用來聯繫神靈的媒介。

他要扮靈妃。

陳子元半天說不出話,淮南迫秦灼改換女裙的碎片在眼前閃過,秦灼臉色蒼白又屈辱。他看看沒氣的蕭恆再看看秦灼,終於找到自己的聲音:「南秦請神的規矩你比我更知道,請神說是借神之力,其實就是走投無路找個安穩!你請靈妃得有靈妃衣冠,你現在就有這一對耳墜!你他媽要為了救一個死人穿耳嗎!南秦什麼男人才穿耳,殿下,你他媽不清楚嗎!」

秦灼問:「我還不到走投無路嗎?」

陳子元嘴圓張,再說不出話。

秦灼聲音終於開始顫抖:「他不能死,他不能這麼死了……他這麼死了我算什麼?他死了我這輩子都要背他的一條命……子元,他死了,我還能再找另一個人嗎?」

陳子元心頭大震。

竟至於此了。

秦灼掩面道:「你救救我吧。」

帳外大雨傾盆。

帳中燈火茫茫,恍如一潑金雨灑落。雨光下,秦灼脫掉素袍、中衣、褻衣,站出滿地衣衫,渾身赤裸,宛如獻祭。金色雨圈濺在身上,是金色的紛紛亂箭,所至之處,他潔白的肉卝體金血斑斑。他渾身金光熠熠,卻照不亮蕭恆一星半點,蕭恆陳屍於榻,面如死灰。

下一刻,秦灼將那襲大紅衣裙穿在身上,滿室金光乍斂,他面色冷白得像個死去多年的女人。那女人的神靈或鬼魂操縱他,拈起一隻耳璫,拿蜂尾一樣的短刺穿透耳垂。

秦地男子只有男妓穿耳。

這句話如同響雷在陳子元體內炸開,他五臟六腑碎裂般絞痛著,面前,秦灼已抬手再穿另一隻耳。

他耳中金血湧出,沿耳璫墜落,滴在蕭恆嘴唇上,變成血色般的殷紅。

秦灼面無表情,嚓然拔出虎頭匕首,破腕放血。

雨下了整整一夜,血放了整整一碗。

秦灼雙手合十,兩掌合在額前,緩緩俯身叩頭。

……

衣裙加身之際,秦灼並沒有想像中的屈辱。

從前那麼多人把他當作妾妃,徐啟峰要他戴手釧,賀蘭蓀為他簪玉釵,淮南侯愛看他穿羅裙。他們撕碎他身上的女人衣裙把他掰成各種形狀,叫他少卿。

少卿。阿耶阿娘這麼叫。淮南羌君這麼叫。能叫他少卿的人,要麼已經死去,要麼只能死去;要麼他愛得要命卻已離開,要麼他恨得要死卻還活著。爺娘走後,每有人叫他少卿,說明他的肉卝體和尊嚴又要遭受一次如同雷殛的酷刑。

直到那個人出現。那人也叫自己少卿。

鄭重的,沉默的,飽含愛意的。

他這才漸漸想起這字的含義。他的爺娘怕他短命,壓著輩叫,故喚少卿。他也就這麼想起,他的字被人叫出來本不當是恥辱,是愛。

秦少卿已經死了。

如果沒有蕭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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