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哨輪值的小兵氣喘吁吁:「監軍,齊軍從南邊打過來了!」
李寒將蓋著的外衣一揭哐地坐起來,「齊軍?南邊?」
「絕對不是咱們回城的隊伍,咱們的人啥本事您又不是不知道。那人數那氣派,只有齊軍有這等陣仗!」
李寒思索片刻,「什麼旗幟?領頭何人?」
小兵愁道:「您還沒出帳吧?西塞這鬼天,一陣黃沙一陣風,今早連大太陽都瞧不清,哪能瞧得著旗子?就瞧見人家直奔咱城門來了,監軍,您給個吩咐,咱們怎麼打!」
李寒沉吟道:「不可能是援兵?」
小兵哈哈一笑:「監軍,您問這句話,就暴露是個外鄉人啦。」
李寒深吸一口氣,站起身道:「拿我的手令,吩咐趙荔城,當即點兵,出城迎敵!」
上次一戰得勝,正是士氣鼓舞之時,西夔營上下俱不服氣,非要再贏一仗。李寒登城瞭望,果然茫茫一片黃沙,只隱約瞧見烏泱一支人馬隊伍破風而來。
他總覺得哪裡不對,但受視力所限,也不敢輕易下令。只聽極遲重的一道開門巨響,緊接著是趙荔城極其響亮的一聲叫喝,喧嚷聲、罵娘聲、刀兵聲乍然亂作一團。李寒側耳細聽,乍然千萬響動戛然而止。
出了什麼事?
當即,城下傳來西夔營一陣大喊:「趙統領,趙統領!」
李寒心中一緊,揪住身旁崗哨,「前方戰況如何,叫人出城去探,速速來報!」
***
趙荔城衝出城時心中暗罵:媽的什麼破天。
人家都殺到眼前了,別說鼻子眼睛,連衣裳形制都看不清。不過打仗主要靠一把子力氣,提的動刀殺的動人就成。
趙荔城大喝一聲,手中鋼刀圓掄,向陣前打頭那人那馬飛馳而去,高叫道:「狗賊,納命來!」
那人像是一愣,身體卻已迅速反應過來,雙腿一打馬腹,也向趙荔城直直刺去。
常人遇襲第一反應是躲閃,這人卻是以攻為守的打法。趙荔城熱血沸騰,聽對方陣中大叫一聲「將軍」,心中更是快意,原來還是個賊頭!
他策馬如飛,揮刀要砍,那人從他身邊飛速擦過,趙荔城刀風破開黃沙時對方一振手腕——
咔啷一聲。
一把長刀擊飛於手,顫巍巍刺在地上。
趙荔城的刀。
西夔營上下俱是大嘩。趙荔城軍銜雖然不高,卻泰半是被寇高二人相與彈壓的緣故,按他積年之功,早該混上個總軍之將。李寒敢托其以全軍操練之事,說明他的武力在西夔營中數一數二。
西夔營數一數二的人,手中兵器被對方一擊而出。
要命的是,這還是個使左手刀的人。
趙荔城目光一狠,正要策馬撞去叫人放箭,忽然聽那人問:「是西夔營?」
趙荔城傻了。
趙荔城問:「你大梁話說得挺好?」
那人說:「我是梁人。」
接著,那人將刀插回鞘中,抱拳道:「潮州蕭恆,特來支持西塞。冒犯將軍,還請見諒。」
第303章 六十九口舌
蕭恆臨進城這陣黃沙還是沒散,趙荔城把眼睜了又睜,才勉勉強強把旗上斗大的「蕭」字認了個半邊,抓了抓腦袋道:「這他媽誰看得清啊?」
蕭恆笑道:「將軍行事謹慎,是好事。」
「蕭將軍可別臊我了,我這點皮毛本事,在將軍跟前壓根不夠看。」趙荔城轉頭大聲喊,「監軍——開門哪——接救兵啦——」
城上哨兵放聲喊:「監軍說——先叫他把聖旨遞上來——」
不多時,城牆上搖搖晃晃放下一隻吊籃。
這顯然是懷疑他的身份真偽。趙荔城怕他惱,正想描補兩句,蕭恆已乾脆利落地掏出旨意放進籃,笑道:「原來有更謹慎的。」
李寒冒著風沙將聖旨幾番驗看,這位的確是皇帝親封的鎮西將軍無誤,這才囑咐人開正門,迎蕭恆進西塞都護府。
天太暗,屋裡只得點燈,火摺子還沒擦起來,蕭恆便聽李寒問:「我與將軍可曾有過面緣?」
蕭恆沒有即刻回答。
燈焰燃起,室內黑暗驅散殆盡。李寒終於看清蕭恆的臉,是一張過目難忘的面相。但李寒卻全無印象。
蕭恆問:「李監軍何出此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