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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兒說:「死了。阿爹阿娘,阿翁阿婆,哥哥姐姐,都死了。」

李寒一時默然,四兒已抱起饢餅狼吞虎咽地啃。李寒將水囊擰給她,待她吃了一會,問:「你想跟我進城嗎?」

四兒被噎住,咳了一會,忙說:「別進城,別進城,城裡都是死人。」

李寒問:「在哪裡?哪裡在死人?」

「餓死了好多,都說齊戎子要打來,又跑了好多。前一段,大衙門也在殺人,殺了好多人。」

李寒隱約聽出她所講的衙門正是都護府,問:「衙門要怎麼走,四兒能不能同我指一指?」

四兒想了想,點了點頭。

李寒將她抱上馬背,說:「你同我指完,我就先送你回家。你看看家裡還有沒有什麼衣裳糧食,好好藏起來。」

四兒第一次坐馬,小心翼翼抓著馬鞍,問:「你是大官兒嗎?」

李寒笑道:「怎麼這麼問?」

「只有大官兒才騎大馬,才去衙門。」

「我不是大官兒。」李寒挽過韁繩,「我家也在這邊,咱們是一個老家的人。」

四兒給他遙遙指了路,李寒便送她家去,到地一瞧,何止中庭生旅谷,井上生旅葵。

土屋已經坍塌半壁,屋頂茅草也被撩去大半。西塞連野草都少長,門前沙土能淹過腳面。一推門,李寒忙掩住四兒口鼻,被灰塵沖得再度咳嗽前先聞到一股劇烈異味。

他為四兒掩鼻的袖子蓋住她的眼睛。

榻上,蠅群如雲,蜷縮膿爛的血肉散發陣陣惡臭,白蛆爬了滿床滿地。

已經分辨不出男女,但死在屋裡,想必是四兒的家人。

李寒將孩子摟在懷裡,背身遮擋住,推著她慢慢走出門。

兩人走到院中,李寒擦了塊石頭給她坐,從包袱里找了件乾淨衣衫交給她,蹲身對她道:「我有點事做,約莫天黑前能回來,如果天涼了你就披上它。別進屋子,乾糧和水我給你留下,也別吃得太急。」

四兒正在吃他先前給的饢餅,顧不及說話,只點頭。

李寒留她在院中,自己上馬往都護府趕去。

都護府門大開,竟沒有一個值守戍衛之人。堂頂那塊「守國衛民」的紅漆大匾擦得明淨生光,李寒抬頭瞧了一眼,抬步往後堂走去。

一繞過影壁,便傳來哄嚷嬉鬧之聲。

廊下,衛兵服色的一群人圍成一窩,吃酒划拳,幾個篩盅滾在階上,吃剩的豬骨頭撒了一地。李寒看不見他們賭什麼,只聽眾人高聲叫道:「大!大!開大!」

接著就是歡呼聲和倒氣聲,開盅子的那人罵罵咧咧起身,冷不丁撞見李寒目光嚇一跳,當即罵道:「□□老娘!都護府是什麼雜毛流狗都能擅闖的?」

李寒道:「我要見你們長官。」

「聽見沒?要見咱們長官。」那人哈哈大笑,眾人也夥同笑起來,「咱們都護去陰曹了,你往那旮旯見去吧!」

「我要見你們長官。」李寒將袖中文書一舉,「在下李寒,受皇命,出為西夔營監軍。這是我的官憑文書,現在,帶我去見你們長官。」

***

錦屏後,副都護高青雲聞聲轉頭,蹙額道:「李寒?」

「是叫這名。」衛兵疑道,「都護,不會有假吧?向來監軍的都是宦官,可弟兄們冷眼瞧著,這小子瘦雖瘦弱些,總不像個閹雞。」

一聲「都護」叫得高青雲眉開眼笑。他正在用飯,桌上肥雞肥鴨吃了一半,他拿帕子擦手,那帕子也是滑如肌膚的好綢緞。

高青雲道:「一個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到這兒,有意思,恐怕是上頭有人『關照』。」

衛兵會意,問:「那都護就幫忙『關照關照』?」

高青雲呵然一笑,將帕子擲掉,「自然,自然。他一個人來的?」

「一個人,說來也笑話,芝麻大的官也敢擺架子。兄弟們順他講幾句,他就蹬鼻子上臉,要查咱們的帳,還要去咱們軍營瞧——監軍嘛!」

高青雲目光一暗,「去軍營,成啊,叫底下都演練起來,給監軍好好看看咱們西夔營的軍威!」

***

西夔營所離不遠,李寒幾乎是一到就皺緊眉頭,「齊軍大舉西進,已然橫跨庸峽。西夔營作為西塞守備軍,不迎不御也罷,戰時狀態竟沒有幾個營寨,統統躲進城樓里嗎?」

高青雲笑容可掬,「監軍這就有所不知,西塞風沙大,人要是天天在外頭紮營,那得吹成傻子嘍!」

李寒冷聲道:「高皇帝徵辟西塞時正值暑天,晝暴曬酷熱,夜風割嚴寒,聽從文忠公建議,眾軍沙中埋伏十日,方一舉殲滅蠻寇奠定基業。副都護的意思是,高皇帝痴傻,文忠公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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