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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便宜還說不準。帝王家的事——嗐。」

「要我說,秦灼也是個不爭氣的貨色。換作我,拼一口氣也得把名頭掙回來,他倒好,拾掇得油頭粉面給人當兔子去了,這不擺明丟他們南秦的臉嗎?我要是南秦人,有這麼個太子我都嫌寒磣。」

陳子元霍地按刀起身,秦灼冷冷叫道:「坐下。」

「殿下!」

「我叫你坐下。」秦灼遞了杯茶給他,「才剛開頭,善始善終。」

陳子元深吸口氣,突然想抽自己個嘴巴。今兒是他的生日,自己同他講這事做什麼?專門給他添堵嗎?但他無法違抗秦灼的眼神,慢吞吞從原處坐下。

秦灼緩緩拈動扳指,聽簾外婉轉唱道:

「摧松折柏效蘿蔦,去冠易弁改裙釵。

群鯽過江排闥入,不呼君子呼倡徘。

翡翠金籠鮮合歡,登床徑向綺叢摘。

汗光點點濕綠雲,蘭麝微微分羅帶。

忍醉吞聲辭不得,露滴蕊顫枕邊開。

芙蓉帳底雙絲線,不懸香囊懸玉踝。

十里消息九地遍,一室歌哭五衢聞。

笑言樓頭新桃葉,本自深宮舊王孫。

王孫豈非雲中物?奈何明月照泥淪!

搵面掠鬢束楚腰,轉向人前獻金樽。

夜半杜鵑啼血印,妝作傷春紅淚痕。」

秦灼瞧向窗外,天很低,卻沒有下雨。但他耳邊分明響起一道驚雷,閃電撕裂夜空像撕裂錦帛。一雙手剝掉他的衣裳,像活剝了他一層皮。剝膚椎髓的痛楚里,那人——無數人獰笑著壓在他背上。

像有把匕首捅進去。

那場雨又下下來了。

歌聲靡靡,一場殺人的飛花一樣,每一瓣都輕柔,每一瓣都片起一塊血淋淋的皮肉。陳子元疼得渾身發抖,而秦灼依舊無動於衷。他右手在桌上輕輕敲擊,甚至在和節拍。

「白衣須臾幻蒼狗,金烏玉兔相傍走。

翠幄紫帷常歡笑,銀觴玉斗周旋久。

巧笑橫波傳杯時,虎視鷹瞵人靜後。

獨見瓔珞滿羅袖,未識袖底翻雲手。

風動帳開出寶劍,龍蛇伏影藏玉簟。

驚夢飛血濺枕屏,分屍離首一夕間。

錦衾尚暖歌未歇,明眸秋水猶灩灩。

勾踐得此綺羅貌,吞吳何須甲三千!」

絲弦聲飛往天外,琵琶也當心一划,戛然而止的短暫寂靜後,歌女腔調哀婉,徐徐吟道:

「最難消受美人恩,未及秦郎一度春。

美人尚念雲雨意,郎也無情斷殘魂!

黃泉遍訪花下鬼,分斷陰陽何曾悔?

咸言安懼風流死,再嘗朱唇一萬回!」

眾人當即大叫一聲:「好!」

掌聲如雷。

陳子元目眥欲裂,兩眼通紅,他看向對面,咬牙扭過頭。

滿堂喝彩里,秦灼面無表情,跟著一齊拊掌。掌聲漸歇時他盯了會自己的手。

很好,沒有痙攣,很好。

秦灼拋了錠銀子在桌上,「唱得不錯,請她過來,單獨給我唱一曲。」

簾外又換了曲子唱,那歌女緩步而入,抱琵琶向秦灼微微一福,「不知客人想聽什麼?」

「還是剛才那曲吧,聽著新奇。」秦灼抬眼看她,「我瞧娘子也是生人。」

歌女道:「妾家鄉蒙難,近日才趕到潮州,無技傍身,只得獻醜。」

秦灼語帶笑意,眼中精光一閃。

「西瓊的確蒙難,但無技傍身之人,怎麼敢只身前來殺我?」

話音未落,琵琶在柔荑中旋然一輪,當頭向秦灼劈下!

秦灼指間杯盞一打,當即翻身閃過,陳子元心叫不好,忙拔刀去挑那歌女,卻聽當地一聲,那女子一躍而起,繡鞋踩在刀上。

借了陳子元的力,她竟如飛箭離弦,錚然向秦灼飛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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