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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要在人前用藥,叫他醜態百出。

徐啟峰就是要羞辱他,故意召了這麼多人在帳里,只怕不只要看,還要輪番上一遍。

他要把他當軍妓作踐。

虎頭扳指在手,被緩慢拈動著。面前,一雙手捧上一盞深腹酒樽。

修長粗糲的指節,和傷痕錯綜的虎口。

秦灼的眼睛瞧進酒底,眼仁微微一動。

杯底沉一枚青銅錢,陽面向上,跳躍四枚金黃火焰。

不只是南秦光明錢。

是他的錢。

那人將酒獻上,只躬身躡步退下去。步子很輕,輕得聽不見聲。

秦灼唇角一綻,也舉手端起酒樽,似乎想起什麼快意之事,搖頭低笑起來。

徐啟峰不明所以,皺眉問:「你笑什麼?」

秦灼放下酒樽,柔聲道:「我在笑,徐將軍,你什麼時候清楚。」

「我坐在這個位置,取你人頭,如探囊取物。」

徐啟峰拍案暴怒,正要破口大罵,突然發覺自己說不了話了。

他驟覺咽喉一熱,捂住喉嚨、仰面栽倒的同時,眼中還是秦灼欲迎還拒的笑意。

他還在笑。

瀕死之際,一切聲色都開始放慢。瞬息之事,在徐啟峰最後一口氣里漫長得有一個刻鐘。

滿帳的軍士被定格,他們大嘩的聲音也被切斷。一派五光十色里,秦灼踢開他站起來。

徐啟峰用魔幻扭曲的視線觀察他,他唇如渥丹,像胭脂又像人血。瞳如點漆,像秋水又像日食。他風姿綽約又青面獠牙,像美女像鬼祟又像羅剎。

最後一眼,是秦灼紅袍飛掠。袍擺潑了血,像裙擺沾了酒。

血色羅裙翻酒污。

……

徐啟峰咽了氣,時間一剎那飛速旋轉。

秦灼一躍而起,劍鋒尚未再落,帳中突然爆發聲聲慘叫。

血肉飛濺、人影撲倒,欺身上前的一層人牆陡然四分五裂、變成屍首落在地上!

中央劍光閃爍。

那把劍,和秦灼手中的同出一源。

喘息間隙里,那人面孔陌生,聲音熟悉,沖他大聲叫道:「走!」

如雷擊頂。

三魂七魄未歸竅,身體已率先一動,疾鷂般向那人俯衝過去。兩條劍影如同銀蛇,雙蛇飈舞時血花四濺,他們默契得甚至無需眼神。沒有一個人戀戰,在殺出生路的瞬間那人抓緊他的手,兩人極速奔跑出去,心臟和步子砸得一樣快。

秦灼掐指一哨,黑馬從不遠處奔騰而來時,那人砍翻一個騎兵,躍身跳上白馬。

秦灼摔韁高喝一聲:「走!」

追兵追出帳時,兩匹駿馬如同丹丸,急速飛射出去。

黑雲積壓,沉雷在耳,江水咆哮,灰波洶湧。

鐵蹄人聲在耳,身後飛箭從臉側擦過。兩人兩馬馳向江岸,沒有一個人做出收韁之勢。

「繞道來不及了,」秦灼大聲喝道,「過江!」

心領神會地,那人猛然振動韁繩。駿馬一躍而下,義無反顧地投入江中!

身後亂箭紛紛,還有厲聲呼喝道:「渡江,都他媽的渡江!」

無數馬蹄入水,追趕、被沖走。

「拿他的人頭!回去給大王一個交待!」

刀風似乎揮在耳邊。

那人驟然翻身,劍鋒快速一振。

世界重歸寂靜。

只有激流聲、馬蹄聲、交錯呼吸聲。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一個彈指,或許一個春秋。兩人快馬躍上岸頭時一個雷霆炸響,將秦灼兩手的金釧打得像太陽。

追兵毫無蹤影,被埋伏的虎賁軍纏住了。

他們終於收住韁繩,劫後餘生地大口喘氣,大自然的雲雨間他們氣息交疊,像剛經歷一場酣暢淋漓的情事。

那人胸口起伏著,抬手撕下面具,露出蕭恆的臉。

蕭恆扭頭對上秦灼目光。

秦灼也正吁著氣看他,目不轉睛地看了許久,猛地手臂一掄,一拳打在蕭恆臉上。

手釧的金光嘩地一閃,將他臉颳了一道血口。蕭恆沒有抵擋,就這麼滾鞍跌在草地上。

壓壓密雲下,黑色駿馬沖他打了個響鼻。馬背上,秦灼穩踏鐵鐙,神情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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