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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生的呼喝一時淡了,只聞低低掩泣之聲。

不知是誰起頭,學生相扶著紛紛跪倒,數千之眾,也向李寒還禮叩首。

統率雙目圓睜,一時驚撼地說不出話。方才摧身碎首,如今卻是一副恭而有禮的樣子。面對天子之令他們都昂首怒斥,卻肯屈膝跪拜李寒。

一人言,則千萬人言、天下人言。

這代表天下讀書人的數千聲音齊聲說道:「我們聽從李郎教訓。」

……

學生退去,宮門重新落鑰。

李寒隻身坐在血泊里,宛若已死。

統率輕嘆一聲:「你果真假傳聖旨。」

李寒抬起眼皮,咧嘴一笑:「將軍不也由著我假傳聖旨了麼。」

他握了一把地上雪,在指間搓拈,猩紅雪泥從他指縫流下,彷佛他掌中已有傷痕。

禁衛刀劍下,他整理衣衫,斂衽危坐,毫無逃脫之意。

李寒抬起頭時,統率眼見他目中有一痕鮮紅滾落,竟是血淚。常聞望帝化鵑啼血,不想人間亦有如此。

他定睛再看,李寒面上淚已成冰。

***

不遠處,街邊停靠的油壁車帘子落下。

祝蓬萊坐在車中,將手爐遞給身邊人,微蹙眉心道:「學生沒能把宮門闖破,守門禁衛是一半金吾一半左衛,范汝暉也不敢貿然行動。如今宮門未開,虞氏帳下三萬將士無法突入,只怕……」

「不怕。」女子接過手爐,冷聲道,「皇帝不會放過李寒,立馬就會派人追來格殺。等著瞧吧。」

祝蓬萊透過簾隙一瞧,車外雪大如席,「今年反常,開春了竟下這麼大的雪。」

女子微笑道:「瑞雪兆豐年呢。」

二人坐在車中靜靜等待,哪怕繡幕熱炭,冰天雪地里仍異常嚴寒。兩雙手緊緊交握,像汲取溫暖般汲取氣力。外頭飛雪呼嘯,祝蓬萊卻有些出神:李寒一直這樣從雪地坐著?皇帝殺他之前他果真不會活活凍死嗎?雖說禁衛眼皮下他無路可逃,但他怎麼就如此束手就擒?

也不知冥冥想了多久,不遠處開天般隆隆一響,握住自己的那隻柔荑也驟然一緊。祝蓬萊將車簾拂開一線,見承天門再度徹然打開,李寒仍坐在雪中,壓根沒有起身接旨的意思。

「左拾遺李寒,假傳聖諭,罪當處死。著押入台獄,節後明正典刑!」

領頭內侍將聖旨一合,身後一隊禁衛立即上前,將李寒從這片雪地血地里叉起來。那內侍不明白般嘆道:「科舉到底還是得廢,您這死也是白死,何苦呢。」

久沒聽見李寒答覆,已響起禁衛押人離去的腳步聲。

這段足音逐漸遠去,長樂的手也越握越緊。

風雪中,統率呵著氣喝令一聲:「關門!」

鐵鏈升旋聲漸響,祝蓬萊呼吸加緊,在幾近耳聾的萬籟俱寂里,突然響起快馬衝鋒與刀劍出鞘的響聲。

拉絞宮門的侍衛被齊齊射倒,一片箭雨里,宮門轟然大敞。

統率尚未回神,已被當頭一把快刀砍在地上。

電光火石間,無數帶甲士兵從街邊屋舍中齊齊衝出。他們是虞氏父子所恩所養,將至死為虞氏效忠,不遠處的香車羅帷下,大印正在這位虞氏遺婦的股掌間徐徐轉動。

她目中流光溢彩,北風鼓動車簾,使她得以眼見一盞碩大輝煌的孔明燈飛向天際。同一片天幕下的內宮之中,每隔一哨,都會有一盞明燈從燕人或秦人手中升起。或許身邊有人問,怎麼要放燈?那雙手的主人將語帶笑意道:祝禱太平。

祝蓬萊思緒迴轉,突破宮闈的戰鬥已然結束。這些訓練有素的士兵沒有沙場殺敵時的大聲呼喝,將這一場迅捷的宮變之始孕於無聲。但速戰速決的突入聲中,祝蓬萊仍聽到那大音希聲、激動人心的萬眾叫喊:「進宮!!!」

***

內宮宮門十三重,重重皆有守衛駐看,但如此佳節好夜,又經受寒風冷雪,總有些心猿意馬。

此時此刻,有內侍宮女登上十三重內宮門,從食盒屜子裡拿出熱氣騰騰的酥肉和香氣微醺的美酒,用素日交情巧言勸道:「守夜辛苦,吃一盞暖暖身。知道你恪盡職守,這酒是葡萄酒,不醉人。」

這些少年男女憑樓遠眺,見不遠處的天邊,一盞又一盞孔明燈冉冉升上天際。他們似乎有些冷,將手抄入袖中,邊往後頭躲了躲,含笑道:「時辰到了。」

守衛有些不明所以,想問是什麼時辰。剛張開口,便覺喉間一熱,無法說出話,手指一松酒壺傾倒,滿地血香如酒香。

十三道宮門人影,刀光轉瞬出入袖。

明燈滿天,戌時三刻。

時辰已至。

……

秦溫吉手背身後快步跳出門檻,又緩步退入門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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