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擇蘭對永王與影子、與秦灼的糾紛從未聽聞,更不知道秦灼所說幾分真幾分假,也無法為永王辯白,當今之際,只能叩首遵旨。
永王的嘶喊掙扎聲響起,漸漸遠去,秦灼仍俯身在地,一動不動。殿中安靜下來,秦灼聽到皇帝從高位上走下,腳步聲越來越近。
真正的危機要來了。
他身上仍有南秦秦灼的嫌疑,以皇帝之猜忌,寧可錯殺一百絕不放過一個。就算他不是秦灼,在秦灼話中,自己便是永王安插、又復背主的線人,這樣一個人,皇帝更不會放過他。
今日要麼束手待斃,要麼玉石俱焚,他沒有別的路。
皇帝的腳步逐漸接近。
秦灼額頭緊抵地面,似乎已經聽見皇帝的氣聲。
「爹爹。」一旁的長樂突然開口,「今日鬧這一出,想必爹爹也累了,兒先領甘棠回去,爹爹早些休息。」
她款步上前,微微持住皇帝手臂,柔聲道:「兒看爹爹眼裡有血絲,這幾日多喝些決明子,裡頭兌些蜂蜜,也能潤喉的。」
她輕聲細語,皇帝也很吃這一套,攬過她的手拍了拍,說:「今日受了委屈,是為父的不是。」
長樂仍笑意溫婉,「哪裡能怪爹爹,小人從中作梗罷了。」
父女二人閒話幾句,就此散了。秦灼正是這麼發覺,皇帝對長樂的愧疚遠比自己想像的要多。
他與長樂同乘一轎,二人相對而坐,日頭透過絳紗帘子,映在長樂臉畔如同胭脂。她微微側頭,含笑道:「若我所料不錯,呂擇蘭知道少公的真實身份。」
秦灼坦然頷首,「是。」
「少公是有福之人。」長樂說,「永王與你之間他竟會保你,的確在我意料之外。」
秦灼說:「全憑故人薄面。」
他終於明白呂擇蘭否認他身份的關竅所在。
就是晁舜臣。
呂擇蘭與晁舜臣的書信之交是私事,二人甚至未曾謀面,雖只以文會友,卻的確神交以久。呂擇蘭並不知殿上出了什麼事,若替秦灼掩飾,他以為以皇帝對永王之疼愛,頂多是加以申斥,而秦灼不同。
秦灼身份若經暴露,定要被皇帝斬草除根。追查下去,晁舜臣私放秦灼、瞞天過海之事將無法隱瞞,倘若秦善知曉此事,斷然也留不得他。
兩害相權取其輕,呂擇蘭保下秦灼就是保下晁舜臣。
只是他沒想到,秦灼會反咬一口。
長樂似笑非笑地看他,「我素來知道少公口齒,如此雄辯的本事,倒是今日才領教。」
「娘娘謬讚。」秦灼笑道,「饒舌而已。」
公主府落轎後,秦灼先行下來,沒有像從前一樣抬臂請長樂來扶。
他抬起頭,與院中的人對視。
長樂由侍女攙扶下轎,目光看向虞山銘,臉上仍帶著笑,「今兒回來的早。」
秦灼便對她說:「我先走了。」
長樂點點頭,走向虞山銘。虞山銘目光在秦灼後背上黏了一會,等長樂雙手扶在臂彎,也就垂下視線。他不想長樂摻和南秦之事,卻只溫聲問:「事情怎麼樣?」
「這位有本事,巧舌如簧,黑的都能顛倒成白的。」長樂微微蹙眉,「只是我瞧老頭對老三還有不舍之意,確切旨意尚未下達,怕會生變。我與老三到今日,已是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