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也要拉個墊背的。
劉正英想,誰都別活了。
***
劉正英的消息遞來時,長樂正倚在榻上試琵琶。
祝蓬萊坐在對面,將一碗酥酪推過去。長樂搖搖頭,祝蓬萊便將碗拉回來,自己攪了攪冰,說:「甘棠那把劍的下落查出來了。」
「鑄者叫馮陽子,是個南秦人。」
長樂撥弦的手指一停,「有所耳聞。」
她從不涉獵兵器武事,連她都有所耳聞,那此人絕對是內外名家。
果不其然,祝蓬萊頷首道:「這位馮陽子是南秦鑄劍大師,所作都有定數。他與秦文公是至交,曾贈送文公一雙對劍,內有機括,劍刃可以伸縮。長可作劍,短可作匕首。這雙對劍的形制,和甘棠當日使用的兵器很像。」
長樂略作沉吟:「你的意思是,甘棠是文公親信,或者後人?」
祝蓬萊舀了勺冰,「不打准。」
「這兩把劍到底能查到源頭。他若與文公有關,怎會如此堂而皇之、不作掩飾?換個兵器,不就能徹底隱藏行蹤?」
祝蓬萊道:「我也問了幾名鑄者,說這兩把劍重量輕巧,攜帶方便,很適合不勤武事、或者身有舊傷的人上手練習。將這雙佩劍隨身攜帶,也說明甘棠對它極其珍視。」
長樂抱著琵琶,沉默片刻。閣中奉著冰瓮,極其清涼,沉水幽香里,只聽見祝蓬萊小匙攪酪的叮噹之聲。
沉思之際,閣外有侍人回報導:「娘娘,罪臣劉正英的家眷前來拜見,托妾捎一句話。」
「甘棠是秦人,箇中內情望娘娘召見面談。」
第206章 六十三危機
劉正英在牢中待了一身酸腐之氣,在拜見長樂前,先由侍人領去沐浴更衣。整理完畢後,才帶他去了閣子。
時已入秋,卻仍炎熱,閣中卻如清涼洞府,毛孔都驟然一縮。閣中清香幽幽,紗簾低垂,依約可見一個紅衣女子執扇坐在榻上,身邊陪坐著個抱琵琶的白衣少年。
劉正英忙扶膝拜倒,「罪臣拜見娘娘千歲。」
女子聲音悠悠傳來,「開門見山吧,劉將軍要舉發甘棠什麼?」
「娘娘府中舍人甘棠並非中原人氏,也並非只是普通南秦細作那麼簡單。」劉正英叩頭道,「他就是秦文公獨子,那位車毀人亡的少公秦灼。」
長樂搖扇的手掌一滯,片刻後方輕輕道:「哦?」
態度不明,似信非信。
劉正英忙說:「去年上巳,臣曾派人延請甘棠,試探出他的確是秦灼。秦灼眼見事情敗露,便殺人滅口。淮南侯曾按秦灼樣貌作一台人物屏風,雖被秦灼損壞,但加以修補,仍可略見樣貌。屏風中人正是甘棠!」
長樂似乎仍有不解,「但本宮聽聞秦灼雙腿早就斷了,只能借輪椅代步。甘棠步履生風,相差懸殊啊。」
「秦灼陰險,為了在叔父秦善手下苟且偷生,一直裝得軟弱無能,暗地裡尋醫問藥、療養雙腿。這麼多年,他的腿壓根沒有徹底斷掉。他和羌君賀蘭蓀相好,賀蘭氏邀請他入羌地醫治。當年秦灼入羌的盛況娘娘應該也有所聽聞,哪裡是去拜訪,簡直是羌君納妃的儀仗!他在羌地住了一年半載把腿接好,回程路上託言馬車傾翻,正好毀屍滅跡、金蟬脫殼!」
「斷腿重接,天下果真有如此神醫?」
「羌地是萬蠱之源,羌醫多通鬼神,誰知用了什麼旁門左道。」劉正英急聲道,「淑妃文公相繼身死京中,秦灼對天家豈能毫無恨意?他苦心積慮接近娘娘,能有什麼意圖?娘娘切莫為小人蒙蔽,任由枕邊惡虎酣睡!」
芭蕉扇輕輕搖動,帶著玉鐲微響。長樂口氣輕鬆,作惱道:「但劉將軍,空口無憑。」
「罪臣有人證。」劉正英說,「娘娘是否記得,秦灼曾與一名金吾衛裡應外合,剿滅了太平花行的暗娼窩點。」
簾後,長樂點頭說:「阮道生。」
劉正英聲音急切,「是,在場有一名妓女花娘,可以證實甘棠就是秦灼。花娘已於府外等候娘娘垂詢。」
簾後聲音不輕不重:「見吧。」
不多時,閣門重新打開,一個身材幹瘦、淡妝輕掃的少女盈盈拜倒。她抬起臉,皮肉如一層白絹繃在骨架上,兩隻眼黑黢黢的,簡直一隻行屍走肉。
花娘身上劣質香料的氣息濃烈,祝蓬萊往香爐中多焚了一匙沉水。長樂將扇子合在胸前,問:「你能證實甘棠的身份?」
「是,當日甘棠闖入太平花行,劫了一個新賣進來的女人。他行蹤敗露,與花行豢養的打手苦戰,力不能支時,妾真真切切聽見他的隨從叫了一句『殿下』。公主娘娘可以仔細盤問,不只是妾,在場眾人有不少都聽見了。」
劉正英接她的話,忙道:「娘娘若不信,可以去金吾衛召阮道生來盤問,一問便知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