夥計打了個寒噤,「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快的刀!那一下子,我覺得腦袋都要掉下來了。他只問我:『現在能吃了嗎?』」
「我求爺爺告奶奶地磕頭,我們也不想幹這事,實在是逼不得已。他一直不說話,等我求告完,他只說了一句:『知道該怎麼辦了嗎?』我就給您重做了面,保准沒下什麼東西!」
李寒皺眉道:「他一共只和你講了三句話?」
「還有一句。叫我別給任何人提他。」夥計回過神,喃喃說,「完了,我怎麼就同你講了……」
李寒寬慰地拍拍他肩,笑道:「他和我既是朋友,那我的話他還是聽得進去的。你回去吧,今日之事守口如瓶,我便能保你的腦袋結結實實長在脖子上。」
夥計千恩萬謝,下去前帶上門。李寒坐在桌前沉思片刻,旋即埋頭吃麵。
***
夜間大雨傾盆。
李寒房中燈火已熄,毫無動靜。
突然之間,一道極輕微的開窗聲響起,在大雨掩蓋下聽不出絲毫聲音。
緊接著似乎有什麼被重重撞倒,砰地一聲沉響後,房中響起低低一聲驚呼。
門被陡然踢開。
一片漆黑里,榻邊衣架傾倒,李寒面朝下栽在地上,一動不動,不知生死。
一雙腳迅速邁到榻前,靴上泥濘,隨行動有水跡濺在地上。
他忙伸手去摸李寒的脈象,在探知搏動正常的瞬間,被人緊緊反扣。
隆隆雷聲中,李寒握緊他手腕抬起頭。
那人輕易擺脫他的桎梏,抽身要走,卻聽李寒在身後道:「你今夜守在此處,說明我的行跡已然敗露,定然有人前來截殺。」
他的語氣很有把握,「你不會走。」
腳步一停。那人側身看他。
「我一直奇怪,為什麼自從我涉入并州案後,一直有一隻手在背後引導。我懷疑過是卞秀京從中作怪、企圖讓我誤判,但看最後的發展,這個人是把已知的真相和證據告訴了我。」
李寒看向他,「我在京中遭遇刺殺,被無名之人搭救;我一路不受阻礙,也必然有人暗中相護。既不願現身,在下只能如此相邀。」
李寒邁上前一步,「尊駕隱藏身份必有不得已之處,相逼至此實為不義。但我需要更多、更直接的線索。」
「我來不及了。」
此話一出,李寒突然撩袍跪倒,定定看向他,「人命關天,請尊駕幫我一把。」
相對死寂,電閃雷鳴。
那人頭戴斗笠,滴水帽檐遮住他的眼睛。但李寒知道,他一定在審視自己。他肯審視,就是要做某種決定。
這種人做了決定就不會反悔。
又一道閃電劈落。
一瞬雪光般的潔白里,李寒瞳孔放大,眼看那人摘下斗笠,五指往耳後一捉一掀,撕下一張陌生假面。
他抬起首,屬於阮道生的臉被電光照亮,仍只一瞬之間。
李寒從地上站起來,目光徐徐移動,看清了他腰間的環首刀,又挪回他的臉上,肅聲道:「你可以走了。」
阮道生瞭然道:「有條件。」
雷聲轟鳴里,李寒點點頭,「帶我一塊。」
第203章 六十真相
和李寒同行的感覺很新奇。
阮道生很少帶累贅,從前他的同行者大多是影子中人,武力拔群;就算後來遇到秦灼,也被人坑了不少次,但不得不說,秦灼是個詭計多端但精明能幹的盟友。至少秦灼善於自保,阮道生不用時時刻刻為他的安全提心弔膽。
但李寒不同。
手無縛雞之力,懷有挽廈之心。
而且今時今日,這件事的確只有他能做到。
阮道生是個很少疑問的人。但一次夜宿時,篝火破曉般地旺,李寒正將并州案從頭到尾默一遍,突然覺得有人在看他。一抬頭,竟是阮道生目光深深,火光只染了他一片衣角,夜色里他的神態很像野獸。
不一會,阮道生破天荒開口:「你是并州人?」
李寒搖頭說:「我是幽州人。」
他像有所困頓,「幽州人,為什麼管并州事?」
「我是大梁人,」李寒看向他,「并州是大梁的并州。」
阮道生微蹙眉頭,目光仍釘在他身上,但似乎在想其他事情。
李寒觀察他的神色,說:「你是并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