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一夜之間,羅正澤是如何召集百姓全民皆兵的,以及與齊軍血戰十日的細節,你還記得多少?」
韓天理叩首道:「其實身先保衛并州者,並非只有羅刺史一人。」
呂擇蘭皺眉道:「那你御前陳情,為什麼不分說明白?」
「因為百官面前,草民不能開口。草民若說,定會掃盡陛下顏面,陛下甚至會當廷動怒,以草民為誣告,殺草民而結此案。」
呂擇蘭有些不解,問:「你所說之人究竟是誰?」
韓天理正要回答,大理寺外忽然響起喝馬震動之聲。
有人大步走上堂前,衙役上前阻攔,稱呼還沒出口,已被當堂踹翻。
變故突生,杜筠尚未回神,那人已將韓天理衣襟揪捽,單臂將人提起來。
那是條披甲冑的手臂,手正鉗在韓天理咽喉上。
韓天理面龐漲紫,額露青筋,卻雙目血紅,瞠目而視。
杜筠霍地立起,強捺住氣息,緩聲道:「大將軍,無令過堂,恫嚇人犯,這是什麼規矩?」
「規矩。」卞秀京看他一眼,「叫你爺爺來和我講。」
呂擇蘭也緩緩起身,對他一揖,「將軍此舉,何異於將王爺架在火上來烹?」
杜筠腦中突然一道驚雷,疾聲問道:「和羅正澤一起保衛并州的到底是誰?卞將軍,你在怕什麼?」
卞秀京哈哈大笑,轉頭看向韓天理,手指猛地收縮,杜筠已經聽見骨頭碎裂的聲音。
卞秀京似乎嘴帶笑意,問韓天理:「你說,我怕什麼?」
韓天理已喘不上氣,仍怒目視他,嘴唇微張。
下一刻,他將一口鮮血唾到卞秀京面上。
他竟已嚼碎舌頭。
恨意至此。
「住手!」杜筠一聲厲喝剛出口,韓天理已被卞秀京摜在地上。
拳頭緊握,雙眼圓睜,氣息已斷。
死不瞑目。
卞秀京拿拇指擦了把臉,面不改色,轉身往門外走去。
「大將軍!」他身後,杜筠怒聲喊道,「卞秀京!」
「阻撓審訊、公然殺人!朝廷公堂非你卞秀京的私宅,國家法紀也非你卞家軍的條律!」
「我必上奏陛下,明日朝上,我必參你!」
卞秀京腳步毫無停頓,頭也不回,說:「恭候。」
劉正英正候在大理寺外,面帶躊躇。正見卞秀京走出來,神色不改,從他手中接過馬鞭。
劉正英問:「將軍回府嗎?」
卞秀京翻上馬背,「進宮。」
「其實陛下定然會護著將軍,將軍今日何必……」
「護著。」卞秀京回頭,大理寺衙門森嚴如舊,明鏡高懸的大字仍替在上頭。
他嗤地一哂,抬手振韁。
「現在不想護也得護了。」
第191章 四十八 渡白
卞秀京闖公堂毆殺韓天理一事鬧得沸沸揚揚,進宮又出宮,皇帝卻遲遲沒問罪。
長樂新染了指甲,正將紗布拆下來,皺眉道:「卞秀京不是蠢人。」
韓天理狀告之事的確是驚天巨案,但並無實證,耗下去很可能變成誣告。卞秀京這時殺他便是落下話柄,此地無銀三百兩。以卞秀京之老成狠辣,多半會按兵不動。殺一個韓天理反將自己攪入風波,不值。
秦灼坐在下首,沉吟道:「除非……只靠韓天理下面的口供,就能殺人。」
他頓了頓,又看向長樂,「但卞秀京如此行事,百官自然不會罷休。就算朝廷軟骨頭多,在野文人的唾沫可是管夠。天高皇帝遠,還不是想怎麼罵怎麼罵。文人最會折騰事,莽夫要反鎮壓就夠了,文人要反……朝廷是真要反了。」
「但韓天理已死,死無對證。」長樂端過案上一盞酥酪,拿銀匙撥了撥,是祝蓬萊愛吃的那口。果然,她將酪遞給一旁侍女,侍女便捧著出了閣子,另端了盞熱茶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