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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溫吉傳遞的消息,在送出宮時就被人換了。

她對外聯繫,是通過放風箏約見內侍五福,經過五福之手用胭脂傳遞消息。這是一條單線信道。

能從中偷換消息的,只有五福一個人。

秦灼聲音里像繃了一根弦,「五福是你跟宮中通信的樞紐,消息被人替換,你就沒有懷疑過他?」

「他替我打過掩護。」馮正康聲音有些艱難,「我……的確沒那麼想過。」

那是他剛張羅起胭脂鋪子的時候,朝廷正對秦人進行新一輪搜捕。信筒盒子被搜出來,被一個年輕內侍眾目睽睽下打開。馮正康手伸到柜子底下,剛按住刀柄,就聽那內侍說:「沒有問題。」

幾日之後,馮正康正在打掃鋪子,聽身後帘子打起。那人說:「買點胭脂。」卻自己帶著胭脂盒子。

馮正康轉身看他,看清他的臉和那身內侍裝束後,心照不宣。

他們這種人,要創建信任很艱難。信任之後的懷疑也是。

秦灼不欲從這上頭夾纏,直截說道:「這條線真出了問題,五福身上的嫌疑最大。」他拿眼睛指了指風箏,「它原來就放在這裡?」

它原來掛在牆上。

馮正康呼吸急促,「我去找線人。」

秦灼沒有阻止,就是默許。馮正康快步衝出門時秦灼正慢慢蹲下去,把腹部摺疊到和腿緊貼,大口大口地喘氣。

胃痛是老毛病,每年秋冬發作得尤其厲害。那半塊熱糕就著冷風吃下,上躥下跳打到一半就在腹中絞成一團。他端了這麼一會,等人走了才鬆懈下來。

秦灼蜷在地上,還分神想著五福的事。五福若真是奸細,那他為什麼沒有揭發馮正康?他在等什麼?他從秦溫吉和馮正康手裡收來的消息又送去了什麼地方?

媽的。

胃裡的抽搐松一陣緊一陣,搞得秦灼有點心煩意亂,這麼忍耐一會,還真有點想念阮道生早晨的熱粥了。

***

這時節能開的花不多,花行生意也冷清。穿皂衣的小廝倚著門嗑瓜子,遠遠見有人來,便松松肩膀站正,笑道:「裡頭有請。」

五福做一身商賈打扮,面色有些焦灼。二人拐到後巷,他便開口問道:「銀子什麼時候能結給我?」

「不是說好的嗎,等主上收著了人,剩下的五十兩一厘不少,一次成交。」

五福默了一會,突然問:「你們叫她接客了?」

「誰?」小廝臉上浮現些揶揄神色,「花娘,還是你新送來的這丫頭,叫什麼……阿雙?」

五福雙眼靜靜盯在他臉上。

小廝樂了,撲哧笑道:「怎麼,你還想吃了我?你肯聽話送她過來,還計較有人來嫖?」

「主上點名要見她,你們有點分寸。」五福似乎在提醒。

「喲,還敲打我呢。」小廝嗤笑一聲,「主上要她嘴裡的消息,又不是她乾淨的身子。年關查得嚴,我是放哨的不是屋裡的,賣沒賣出去的誰知道?你點她一回不就清楚了。」

他像剛想起什麼似,笑帶嘲諷,「我忘了,內官身被聖恩,哪裡沾得了女人?也是,瞧瞧也能消遣,沾不得不一樣往花娘閣子裡一擲千金?」

五福任他奚落,並不作色。等小廝口舌賣弄完畢,他從袖中摸出一錠碎銀子,丟到小廝掌心,自己輕車熟路往後院走去。

小廝眼帶譏誚地瞧著他背影,吩咐一旁收拾花草的婢女,「這小娘們也沒幾兩貨,就把個閹雞勾成這樣——叫起花娘來,老主顧又到了。」

***

暗娼比不得青樓,一應物什皆是次等。鐵鏽紅的棉帘子顯舊,上頭繡球花也是深褐的朵,被血污了一樣。帘子邊掛著只木牌,上頭刻著「花娘」。

五福把牌子反過來,打開棉帘子,女人正從竹榻上坐起身,見他有些訝然,靜了一會才問:「怎麼現在來。」

「今天不當值,來瞧瞧。」五福瞧著她,「起得這麼晚,是身子有什麼不好?」

女人含糊道:「昨兒睡得晚。」

五福神色看不出什麼,只是沒有接話。

說她是個女人,不如說是個妝扮成女人的女孩子。年齡不過及笄上下,身量窄小,卻濃妝艷抹,衣襟開得極低,袒著大半胸脯。見他來,忙拾了件外衣匆匆披上,神色說是羞赧更像尷尬。

她一番收拾,五福便自己倒茶,茶壺卻是空的。他便問:「早晨熱水都喝不著?能吃上飯嗎?」

「估計在忙活,還沒把水送過來。」花娘從矮櫥里拿出個匣子,里外三層地打開,拿出一碟點心端給他,說,「白天不叫彈琵琶,怕招人過來。」

五福把糕掰開,遞給她一半,另一半捏在手裡,也不吃,點頭說:「行,那就說說話。」

花娘小口小口地咬著糕,胭脂蹭在酥皮上,像咳血一樣。五福只安靜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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