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婁春琴雖是內侍,卻雅好詩文。因其出入御前,巴結奉承的不在少數,但不是送古玩奇珍,而是獻詩。他自己也是因詩才得皇帝另眼相看,只是近年愈發少作。

「內官文才連陛下都讚不絕口,我何來嫌棄一說。」長樂道,「內官有心。」

婁春琴便叫道:「秋童。」

他身後跟著個小內侍,十二三歲年紀,行動十分拘謹,忙將祭文奉到秦灼手中。

一個面首侍奉太子靈前,想必十分得臉。婁春琴未免留意幾分,稍稍多看一眼,等今日祭禮結束,也就重回甘露殿伺候。

剛登上台階,便聽殿中一聲疾呼。

婁春琴忙叩門進去,見皇帝從榻上弾坐而起,滿頭冷汗。宋昭儀伴駕一旁,替他撫著後心,柔聲道:「陛下近來又好發噩夢,妾替陛下把香燃上吧。」

皇帝緩了好一會神,才問道:「今兒是初幾?」

宋昭儀道:「陛下累糊塗了,今日是臘月十三。」

皇帝卻深吸口氣,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他要來找朕……她、他……他們都要來找朕!」

婁春琴見皇帝目光渙散,忙低聲叫道:「去端碗安神湯來。」

宋昭儀忙下榻點香,先將燒盡的香灰盡數倒了。等清甜香氣氤氳開時,秋童已奉了安神湯進來。

宋昭儀接過來,皇帝就著她的手喝了一口,擰眉將碗打落,怒道:「這麼燙,給誰喝!」

搶在皇帝發作之前,婁春琴反手給了秋童一個耳刮子,厲聲罵道:「蠢貨,怎麼伺候的?還不快滾!」

秋童手忙腳亂地拾起碗退下去。婁春琴在抬頭,見皇帝緊緊握住宋昭儀手腕,手臂劇烈顫抖,「他們為什麼要來找朕,這麼多年了,怎麼還是不肯罷休!」

宋昭儀道:「妾聽說人有魂魄,或許是罪魂尚未超度,便留在人間作祟。」

皇帝眼中精光乍現,叫道:「春琴。」

「你明日……不,今夜,現在!立即傳朕口諭,要百官薦舉新的監造,朕要重建七寶樓,要快!」

***

婁春琴合上殿門。

秋童手裡抱著他一件羽毛緞斗篷,見他來,忙垂著臉跟在他身後。婁春琴走了幾步便站住腳,秋童也忙止步。

婁春琴一雙眼靜靜沉著,看了他一會,說:「抬臉。」

秋童怯怯半抬起頭,右臉浮著指印,已高高腫起來。

片刻後,婁春琴收回目光,嘆口氣道:「回去拿雞蛋滾一滾。」

秋童輕輕答應一聲,眼看要下台階,將斗篷給他披上。

婁春琴自己打著帶子,說:「陛下這幾日聖心不悅,伺候小心些,能不近跟前就不近。若生了事端,麻利來尋我。」

秋童忙道:「是,陛下慈父心腸,哀悼慧仁太子。」

夜色已深,婁春琴抬頭一瞧,一天星子映了一臉碎光。

他微笑道:「何止呢。」

***

祭禮畢時宮門已落鑰,長樂便宿在東宮。從靈帝至今上一直未立太子,數十年頭一次住人,竟還是個女人。

長樂只留了秦灼在身邊伺候,盥洗後,便由秦灼服侍她拆卸簪環。她往鏡中一覷,正見秦灼微微泛紅的眼尾,笑道:「你倒情真意切,沒了老子也不過如此。」

秦灼只得體微笑:「臣欲娘娘同心,娘娘之痛,臣同感五內。」

長樂閉目應了一聲,由他打散髮髻。秦灼的手巧,似乎慣常做這些事,又取梳子為她篦頭。

長樂卻先一步遞了支篦子。

是一隻鴛鴦玉梳,顧名思義,這只是一半。

長樂貼身帶一半梳子,怎麼看怎麼像定情信物。但秦灼這幾日瞧下來,她對虞山銘恐怕還不到這樣深到寄思於物的情分。

秦灼也不多言,只持梳為她篦頭。兩人身影相傍,映在鏡中,倒像情投意合。

不一會,一個內侍叩開殿門,立在簾外道:「公主,剛才禮部孟侍郎來過了。」

鏡中,長樂眉心輕輕一跳,旋即睜開眼睛。她胸口緩慢起伏一下,問道:「什麼時候?」

內侍道:「剛走沒一會。」

長樂握住秦灼的手,從他指間將梳子拿下來,有些納罕,「她叫你稟報的?」

內侍忙道:「公主恕罪,孟侍郎不叫回報。是奴婢想著如今宮門已鎖,孟侍郎雖因女身入宮更方便些,到底要求旨意花功夫。她白日推脫不來,入夜反倒拜謁;費了這麼大力氣進了宮,卻只在門口站站就走,奴婢覺得蹊蹺,所以自作主張。」

長樂輕輕笑了一聲,手拈梳篦,眼仍望向鏡中,竟有些自嘲之意,笑道:「我說呢。」

那內侍不知她喜怒,垂首暗恨自己自作聰明。少頃,方聞簾後輕飄飄道一句:「你退下吧,就作不知道。」

內侍連忙應是,將殿門輕輕合上。

垂簾是青紗,朦朧如林月,長樂靜靜坐了許久,望著鏡子不說話。秦灼也不多問,焚香鋪床畢,方道:「天色已晚,娘娘早些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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