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元這邊攻擊減弱,回頭一看嚯了一聲:「還排兵布陣呢。」
秦灼高舉火把,皺緊眉頭。
不知哪頭狼先發起進攻,只聽一聲嘶吼響起,群狼奔騰而上。或撲、或沖、或快跑直擊、或翻滾佯攻,如一陣巨浪當頭,四面八方向那人淩空打來!
陳子元正猶疑如何相幫,身邊人突然狠狠咬牙,身形猝然一動。
他心下大駭,五指欲抓秦灼手臂,厲聲喊道:「殿下!不可!」
他捉了個空,秦灼已舉火沖向狼群。風雪一霎緊似一霎,狼嗥一陣高過一陣,火光卻一會暗過一會。陳子元來不及思量,忙拖刀往那邊趕去。面前驟然一道黑影襲來,陳子元拔刀就砍,那狼卻毫無攻擊之力,渾身綿軟,砰地摔在地上。
已經死了!
包圍圈被撕開個口子,其間露出兩條人影。
秦灼與那人背靠背站定,這時陳子元才看清,那人如何使刀。
所謂刀如猛虎,正是要一個凶。而刀勢兇猛,則要重。重則鈍,鈍則滯。但重和凶所帶來的殺力又可彌補「滯」的不足,更有用刀高手,以一快字破之。
但這個人都不是。
他用的根本不是重刀,甚至他刀法變化的輕快,決定了他出招無法為「重」。
刀不能重,則不能凶。不凶之刀,難以為刀。
可就是這樣的刀刃刀法,竟能將狼王一擊斃命。
一陣血肉紛飛後,這人手中刀光如織。刀刃橫斜刺飛,手腕手臂翻轉繚亂,又厚又密的雪幕竟似乎被截斷一瞬。他的刀快到像沒有握在手中,全憑意念出擊;手腳靈活得像沒有安在關節上,全憑心神操控。
一頭狼迎面襲來,他甚至未改刀勢,順著豎砍的刀法,以一個詭異的角度橫臂一抹,一潑熱血當即從狼頸間噴出,火焰唰地燒旺。
陳子元恍然大悟。他把自己也使作刀。
自己的「力」加上刀刃的「輕」,形成一種獨特的「快」。這種快不是刀法嫻熟的靈活,而是一種合一的「勢」。他在拔刀作戰時,肉身也是攻擊的一部分。因為用刀輕,所以劈砍削挑的變化迅捷如神;因為用己重,所以再輕的刀刃也能一擊斬斷半個狼頭。
但正是因為用己太重,出刀對肌肉和筋脈的損傷無法逆轉。除非生死關頭使用,否則得不償失。
這是一種不擇手段的打法。但看此人用刀入化,絕非一時情急,而是積年訓練所成。
一個猜測從陳子元心中油然而生。
他左右劈砍時,那人已落下最後一刀,將刀柄往腰間一摜,立在一地狼屍間問:「要進城?」
秦灼也將雙劍插回靴邊,微微頷首,「本有此意。」
「天色太晚,城門已經關了。」那人將斗笠扣到頭頂,「今晚只怕還有暴雪。此地沒有遮擋,不宜久留,先找地方避去為上。」
陳子元忙說:「我們也是這麼想的,只是人生地不熟,找不到落腳之處。」
那人便掐指一哨,只聞馬蹄作響,一匹白馬從雪中奔來。他也沒多解釋,將火把接在手中,翻身上馬,「跟我走。」
第145章 二 明月
雪下了一整夜,愈往山上走勢頭愈大,簡直如連片的白的暴雨。
陳子元以刀撐地,手壓著氈笠低聲問:「這人靠譜嗎?真有個雪崩什麼的,咱們可都完了。」
秦灼壓低身子,側臉不讓雪片直擊。雪密如簾,前頭引路的火光也在一片暴烈的白中忽隱忽現。他掩著口鼻吁出口氣:「但願吧。」又道:「這是個有腳下功夫的。」
大雪難行,那人雖不能說是如履平地,但身形步伐極穩,腳步下去很少踉蹌。速度又快,幾乎與常人登山無異。
秦灼不再說下去,陳子元也沒有問。不知冒雪前行多長時間,前面不遠不近地傳來一聲:「到了。」
風雪中,竟真的立有一座荒廟。
那人卻未立即進廟,先兜了雪塊搓揉手腳,邊說:「先料理一下,我一會再生火。」
秦灼這才發覺手臉已凍得發僵,也如法炮製。
廟雖破敗,但所幸瓦檐俱全,能作屏蔽。廟宇結構也有些規制,起碼有前後二殿和左右抱廈。前殿供奉一座廟主金身,雖蛛網灰塵密布,仍能識出是一尊女仙像,眉目祥和,似喜似憂。
前殿漏風,三人便從後殿落腳。那人又匆匆出去,不一會便抱了一堆枯樹枝進來。
那人先撕裂一段衣衫,從懷中掏出兩塊火石火刀,手法嫻熟地反方向擦打兩下,火星起後將布條燃著,再丟進枝叢。
火焰騰騰燒起來。
秦灼終於看清了那張臉。
和他這把普普通通的刀一樣,那是一張平平無奇的臉。粗線條,無稜角,談不上美醜,骨相也不突出,五官沒有顯著特點,見一面就能拋諸腦後。
陳子元看他生火,突然問道:「火石取火麻煩,郎君怎麼不用火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