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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崢不料她反應如此之大,忙去抱她。楊觀音推開他的手,十分恐懼地往後瑟縮,將自己緊緊抱住。

她啞聲問道:「如果今日,在那裡脫衣驗身的人是我。爹爹,哥哥,你們會難過嗎?」

楊崢雙手卡在半空,楊韜看著她,卻說不出半個字。

楊觀音瞧著他們,雙手掩面,喉間發出一陣似哭似笑的聲響。

「你不願發生在自己女兒身上的事,怎麼忍心施加在別人女兒身上?」

她的父兄沒有回答,他們回答不出。

楊觀音咬緊嘴唇,突然推開父兄,赤腳闖出了門。

***

等裴蘭橋被找到時,月已中天。

月亮大如石磨,在天上轆轆轉著。青龍山里一片黑翠,都像是死的。

遙遙地,楊觀音聽見大笑的聲音。

在當日吃茶的彩棚底下,她瞧見了裴蘭橋。

她沒脫官服,赤了右臂出來,緋袍在脅下挽了結。頭髮放下,一邊別在耳後,將鬢角露出來。一隻穿長靴的腳踩在桌上,是楊觀音做給她的那雙。

桌上只點了一盞油燈,火光一豆。她大笑著跟當日卜簽的弘齋和尚划拳,輸了便吃酒,端著酒碗唱道:

「危竹不改節,階蘭不改臭。無懼風霜欺,難敵鑠金口。

寄食忍辱淮陰恨,販履織席玄德愁。

英雄不問出身處,催逼只緣是女流?」

弘齋和尚替她和節拍案,沙拉沙拉地哼調子唱和著。

楊觀音立在山階上,靜靜地流淚。

裴蘭橋從前做文士裝扮,只似一個俊秀少年郎。而今天,她重新變回了女人。那張臉做男人柔氣,做女人英氣,卻全都不會違和。那是一種超越天工的美。

楊觀音沒叫她,也沒說話,挨著弘齋從她對面站下。她將袖子挽起來,也仿照著和裴蘭橋划拳。

裴蘭橋像不認得她,也不攔。

掌風和著山風,燭火心火微動。

和尚坐在她二人中間,閉目念了聲「阿彌陀佛」。

楊觀音不會玩這些,輸了便吃酒。裴蘭橋搬了好幾壇酒出來,楊觀音認賭服輸,凡輸必飲。等她吃到第三盞時,裴蘭橋抬手將她的杯盞打掉。

清脆的碎裂聲里,楊觀音含淚凝望她。

和尚瞧瞧這個,又瞧瞧那個,雙手合十,轉身往寺里走了。

楊觀音盯著裴蘭橋,裴蘭橋扭頭盯月亮。忽然,她笑了一下,將頭轉回來。

裴蘭橋把腰帶一抽,將官袍解掉。那層紅色的血肉被剝下來,露出一層白色裹胸。

裴蘭橋抬了抬酒碗,笑問道:「楊娘子,本官像個妓子嗎?」

「你不要這樣。」楊觀音喃喃說,「你不要這樣。」

「我在小秦淮,原本的名字是『藍橋』。古時男女一方失約,一方守約殉情,就叫作『魂斷藍橋』。」裴蘭橋終於肯看向她,輕輕笑道,「對不起,騙你一片真心。我入仕以來,行事自認磊落,只這一件,我問心有愧。」

她又滿了一碗,說:「今夜之後,觀音寺,我不會再去。箇中事由,我並無冤屈,祝你早覓良緣,我也能安心歸去。」

楊觀音心中一顫,忙問:「你去哪?」

「致仕,回鄉。」裴蘭橋笑道,「我但凡成了女人,和我走的近的都有了姦情。我但凡成了妓女,經手的所有事都不乾淨。陛下托我以監國事,是我辜負他。」

楊觀音說:「你是好官。巾幗亦有大才,你是第二個孟滄州。」

前朝孟蘅,因才學充女官,肅帝朝破例擢禮部侍郎,懷帝朝權同中書令。

裴蘭橋頷首,道:「我的確是她。我也凰求凰。」

燈火劇烈震顫著。

楊觀音沉默了。

裴蘭橋看著她神色,嘆了口氣:「楊娘子,你其實不必謝我,我對你也不算是恩情。我幾番援手,其實都是為了我自己。」

「那次你欲投繯,我肯替你上奏相爭、免你入宮,是因為我從小被許給別人,我不願意。肯帶你去上林苑見陛下……」她笑了一下,「我沒有堂姐。」

多年前,是她自己求告無門。

楊觀音輕輕點頭,「我知道。」

「你不知道。」裴蘭橋靜靜看著她,「我是南秦溫吉人。南秦有一座摘星樓,是現在大君少時的書房。那是我原本的名字。」

楊觀音並不訝然,只柔聲道:「那我現在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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