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韜也出列,忙道:「是犬子行止狂悖,冒犯同僚,衝撞聖駕,皆是臣教子不嚴,請陛下降罪!」
不管是楊氏還是裴蘭橋,兩方都不想說出由頭。
真是奇了。
李寒以為是公事,便打岔道:「啟稟陛下,臣以為當務之急是還臣公道,而非作壁上觀。」
蕭恆卻道:「大相的公道自己來討,予你全權,到時候我就聽聽結果,處理得好——」
李寒剛想聽他能給點什麼,便聽蕭恆說:「你自己也就舒坦了。」
好家夥,不光袖手旁觀還要他匯報因果。
看來是私事。
李寒不由讚嘆道:帝王心術啊。
***
楊崢一介文臣,不打則已,一打驚人。家裡早就收了消息,人心惶惶,連登門道歉的禮品果子都準備好了。
但楊韜回來的第一件事,是開祠堂。
「就讓他跪著,日頭下了再起來!誰都不許送飯!」楊韜將戒尺一摜,大步跨出去了。
眾人當即作鳥獸散。楊崢抬頭仰望滿牆牌位,跪得筆直。
不一會,有人挨著他手臂一道跪下,哽咽道:「對不起。」
楊崢輕聲道:「沒有,是哥放你去的。哥也知道,打他沒道理,但就打他瞎了眼!」
他握緊女子的手,胳膊有些發抖,咬牙說:「我妹妹這麼好……」
楊觀音撲過去抱住他,吸了吸鼻子。
楊崢撫摸她頭髮,恨聲說:「他裴玉清不是揚言終身不娶嗎,往後朝堂五十年,低頭不見抬頭見。他如果敢娶……」
楊觀音忙叫道:「哥!」
楊崢笑了笑:「那哥就再打他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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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倏忽,轉眼入了秋。裴蘭橋就如此與楊家交惡,他也不爭辯,見了便繞路,從不多說一句。箇中由頭,李寒卻一句話都沒撬出來,只道私事,與國事無干。
那就無所謂了。李寒就這麼撂了挑子由他去。
八月初十休沐,裴蘭橋被李寒喊了去,沒去他那一畝三分地,叫他直接往兩儀殿來。
裴蘭橋人到時,李寒正席地而坐,身旁一堆或長或短的竹篾,雜草般長著。另有一些五顏六色的彩紙,各色顏料,被糊得歪七扭八的小輪子,並一小罐熬好的魚膠。
他在做風箏。
裴蘭橋問道:「給殿下的?」
李寒晾著一隻被染得花花綠綠的手,將風箏一立,問:「還成吧。」
一名小內侍上前擺茶,邊笑道:「廢了十個了。陛下給殿下新做的風箏沒飛起來,大相見了,當場誇下海口,要替殿下做出天下第一的風箏來。這不,殿下天天盼大相的風箏呢。」
裴蘭橋上前一看,見翅骨上各垂兩條青色紙條,果然寫著「天下第一」四個大字。
李寒雖做得歪七扭八,自己倒挺滿意,說:「一會放放試試。」又對裴蘭橋道:「玉清吃茶,好茶。」
裴蘭橋笑問道:「不是桃葉?」
李寒正色道:「御賜。」
裴蘭橋便端起盞子,喝了一口便皺眉。
「陛下好海飲,單煮梨葉,敗火。」李寒把風箏竹架子底下一沓書稿遞給他,「你瞧瞧還有什麼不妥之處。」
裴蘭橋只看了第一條,登時抬頭去瞧李寒。見李寒點了點頭,他才匆匆翻了一遍,愣道:「新法之事非同小可,大相何時開始籌劃的?」
「約莫從御史台獄出來之後,」李寒誠懇道,「你再加點。」
裴蘭橋猶問:「你想好了?陛下那邊呢?」